有些发干。
“除了什么?”刘凯厉声问。
“除了墙上……墙上到处都写着红色的字。”
“字?”
“是,”斥候的表情很古怪,“写的……写的都是些大逆不道的话。”
刘凯立刻策马,跟着斥候来到最近的一个村庄。
一进村,他就看到了。
村里打谷场的土墙上,用刺目的红色,写着一行歪歪扭扭却力道十足的大字。
“打倒汉朝,建立新世界!”
刘凯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不是不识字的武夫,他很清楚这行字意味着什么。
这不再是黄巾军那种“苍天己死,黄天当立”的虚妄口号。
这是一种彻底的、决绝的背叛。
他转头,看向另一面墙。
“官军弟兄,你们为何而战?”
这一行字,像一根针,狠狠扎进刘凯的眼睛里。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士兵们也都看到了,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
他们为何而战?
为军饷,为功名,为朝廷的命令。
可这些赤匪,他们又是为何而战?
刘凯的目光继续移动,一行行红色的标语,像一把把尖刀,插满了整个村庄。
“人民的,才是天下的!”
“打倒地主豪强,我们自己做主人!”
这些标语,仿佛一双双无形的眼睛,在沉默地注视着他们,嘲笑着他们。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刘凯的尾椎骨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这不是一群乌合之众的流寇。
这是一股有着自己想法,有着自己意志的可怕力量。
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所有汉军士兵的心头,让他们感到毛骨悚然。
“啊——!”
一个年轻的士兵突然发出一声怪叫,他受不了这种诡异的寂静和无声的审视。
“混账!”
刘凯仿佛被这一声尖叫惊醒,他心中的不安和恐惧,瞬间化为暴怒。
他无法忍受这种被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烧了!”
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嘶吼。
“把这些村子,全都给我烧了!一间不留!”
士兵们如梦方醒,他们需要发泄,需要用火焰和毁灭来驱散心中的寒意。
火把被点燃,扔进了空无一物的茅屋。
火焰升腾而起,黑色的浓烟滚滚,遮蔽了天空。
村庄在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刘凯骑在马上,看着眼前的火海,胸膛剧烈地起伏。
可他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快意,反而更加憋屈。
烧毁的,只是空壳。
那些红色的标语,在火焰的映照下,仿佛变成了流动的鲜血,更加触目惊心。
精锐的汉军先锋,这两千足以踏平一个县城的铁骑,此刻就像一个用尽全力挥拳的壮汉,却重重地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无力,虚脱,还有一种被彻底藐视的羞辱感。
这种来自敌人的、有组织的、沉默的蔑视,比任何正面的抵抗都更让他们感到挫败和恐惧。
“校尉……我们,我们好像被耍了。”一个亲兵凑过来,声音干涩。
刘凯没有回答。
他看着冲天的黑烟,烟雾后面,是更广阔、更未知的安平大地。
他知道,敌人就在那里。
像狼群一样,躲在暗处,舔舐着爪牙,等待着他们这头笨重的大象变得疲惫,变得松懈。
“传令!”
刘凯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就地扎营!加强警戒!”
他翻身下马,走进临时搭建的帅帐,从行囊里取出笔和竹简。
他要向中郎将卢植大人汇报这里的一切。
可笔悬在半空,他却迟迟无法落下。
该怎么写?
告诉那位名满天下的大人,他的先锋部队,在一天之内“攻无不克”,连续“占领”了十几个村庄,却没有找到一个敌人,没有缴获一粒粮食,反而被满墙的标语吓得心神不宁?
刘凯烦躁地扔下笔,心中的那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反复噬咬着他。
这些赤匪,究竟躲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