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情如何?怕是像韩相那样端严。”
“程夫人教得好,瞧那衣饰,不夺人又透贵气,簪的是点翠镶珠的掩鬓吧?真是恰到好处!”
“不知可许了人家没有?韩枢相家的掌珠,门槛怕是要被踏破……”
这些声音虽然低,却也传到了韩云韶耳朵中。
据她所知,汴京无数勋贵、权宦之家,无论是与父亲韩琦交好的,还是素无深交的,甚至是那些曾明争暗斗的政敌,都不乏有人通过各种门路,明示暗示地打听她的婚事。
父亲待她极好,视若掌珠,锦衣玉食从不短缺,然而,她也清晰地知道父亲是何种人。
韩琦宠爱她,但这绝不意味着他会拒绝一桩能为他的道路铺石垫土、又能将女儿“妥当安置”的联姻。
什么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富贵绵长,父亲定然会认为,这便是世间女子顶好的归宿了。
这便是对女儿最大的“爱”了,如同将一只名贵的锦鲤,放入他人精心装饰的琉璃缸,供人欣赏,安全无虞。
她不由得把目光投向水榭那一边,心中祈祷着,他一定要考中进士,一定要金榜题名。
然而她想着想着,却突然怔住。
韩云韶啊韩云韶,你究竟在做什么?
你将全部的希望,竟全部寄托在了一个男子之上?尽管他是徐修。
这样即便最终能和他比翼齐飞,这样的婚姻,是你想要的吗?
这岂非是另一种依附?
刹那间,在邓州那座小小的陈旧的的庭院中,在春寒料峭的微风里,徐修曾说过的话,如同沉睡了许久的种子,骤然破土而出。
女子为何不能成就一番事业?
待到将来,自己要和他站在一处,这才真正是完美的婚姻。
薛国太显然也注意到了席间的年轻闺秀,她目光慈和地环视一周,在韩云韶脸上微微一顿,温言笑道:“程夫人,你这九娘,瞧着便知是个兰心蕙质的孩子,规矩也极好。”
她顿了顿,看向程夫人,“不知可有字了?”
这便是在问有没有许下人家了。
程夫人连忙欠身:“劳太夫人动问,小女尚未行笄礼,故还未取字。只依家中姐妹排行唤‘九娘’。”
程夫人顿了顿,又道:“虽是尚未取字,但是也想好了,只待及笄了。”
这便是在回应己经有中意的人选了,只是在等着继续观察一番。
“既是还未及笄,也不妨再等一等,看看其他字好不好。”薛国太笑道。这话己是极明白,她也有人选有联姻意向。
富二娘就坐在斜对面,掩口轻笑,冲韩云韶眨了眨眼,那眼神分明在说:“好啊小九娘,连薛国太都要替你说亲了。”
韩云韶缓缓起身,姿态如亭亭新荷,向着薛国太的方向极恭敬却端庄地行了一礼,声音清晰婉转。
“太夫人垂爱,云韶感激涕零。家中大人常教导云韶,女子未嫁,当以侍奉于父母膝下为要务,以勤学诗书、增益心性为本分。云韶愚钝,所学甚浅,思虑未丰,实不敢于此时轻言‘待字’二字。”
“云韶私心想着,唯有将母亲侍奉周祥,将诗书道理略懂一二,方不负长辈教养之心。至于他事,云韶年岁尚幼,未敢思其余。”
韩云韶忽然想到当初自己让徐修选字,不由得在心中感叹一番:“韩九娘啊韩九娘,这睁眼说的瞎话,竟也说得如此煞有介事,脸不红心不跳......。”
薛国太略微诧异于韩云韶竟然亲自回应了,只得笑着点头。程夫人也是深深看了韩云韶一眼。
众女眷正在说笑之时,忽听一旁水榭之中士子争执的声音传来。
薛国太微微抬手,暖阁内顿时鸦雀无声。
她侧耳凝神片刻,目光投向那个略显嘈杂的方向,唇角浮起一丝笑意。
片刻后,她才不疾不徐地对身边侍立的富弼之妻晏氏颔首道:“这冯京,气象不俗,当为此辈之冠吧。”
晏氏心思灵巧,顺着太夫人的话音,得体地接道:“老太夫人慧眼如炬,冯郎君确乎有魁首之望。”
“这作县令的王姓后生是何人?倒是敢放此等惊人之语?。”薛国太正听到王安石之言语,饶有兴趣问道。
晏氏思索了一下,道:“应是鄞县知县王安石,颇有首名。”
薛国太点点头,又听到一声“承哉意下如何?”
水榭边,暖阁之内。
徐修听到此问,心中思索冯京方才所言与王安石之言孰优孰劣,并未立即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