哙`此事交于我,那粮己过淮阴,托你父亲稍作调度,定及时送达邓州府库。”
看着母亲稳重离开的背影,韩云韶重新坐回案前。目光落在角落那个被她揉皱的纸团上,她顿了顿,伸手将它轻轻拾起,展开。
她望向窗外,秋日的天空疏朗澄澈,几缕薄云悠然飘过。心中那份因灾情而起的沉甸甸的忧虑,如同被这清风拂过,渐渐消散,最终化作一种踏实的释然。
灾祸己过,生机己现,而她所筹集的粮食,终将在那片重获新生的土地上,化作重建家园的力量,化作支撑百姓熬过寒冬、迎来春天的希望。
一种新的、带着希冀的祈愿悄然升起。
她不再犹豫,重新铺开一张素笺,提笔蘸墨。
这一次,笔尖流淌是带着几分莞尔、几分关切、几分对那“鸭将军”临危受命、智勇退敌的由衷赞叹。她从容地续写了几句,将这首带着轻松暖意的小诗写到一半。写罢,她仔细将诗笺折好,夹入给范翁翁的信中。
那信里,除了公事,也藏下了少女难以道明的心绪。
扬州庭院的桂花静静绽放,一缕秋风带着运河的水汽拂过。韩云韶望向西北方,仿佛能穿过千山万水,看到邓州新翻的泥土里冒出的点点嫩绿。她筹集的粮食,正承载着希望,在古老的运河上,向着那片重获新生的土地,稳稳驶去。
......
庆历七年秋。
距离那场可怖的蝗灾己经过去数月。
徐修踏入州衙户曹房的门槛时,算盘珠密集的噼啪声、书吏们低声交谈的嗡嗡声、以及纸张翻动时特有的沙沙声一齐涌入他耳中。
户曹参军张仲卿,这位在蝗灾中焦头烂额的老吏,此刻看向徐修的目光复杂难言。
有对这位“小相公”力挽狂澜的钦佩,也有对其骤然“空降”的谨慎,也有一丝因年龄资历带来的审视。
他指着一张靠窗的、堆满了待核账册的案几,语气公事公办:“徐修,你既蒙恩典,入衙历练,便从这‘丁口田赋核验’做起。此乃户曹根本,务求精细,不可有丝毫差池。若有不明之处,可询李书办。”
“学生明白,谢参军指点。”徐修躬身应下,神色平静。他走到案前,看着那堆积如山的黄册、鱼鳞图册副本、以及各乡里正报上来的灾后复业丁口田亩清册,心中并无畏难,反而涌起一股好强心。
他坐下,深吸一口气,翻开第一本册子。手指拂过粗糙的纸面,目光专注地扫过一行行墨迹。起初,他尚需适应户曹特有的记账方式和术语,速度不快。
但他很快便展现出惊人的学习能力和逻辑思维,结合在书院协助张载统筹时的经验,以及对数字天生的敏感,那些看似枯燥的田亩、丁口、赋税数字,在他眼中渐渐串联成一张清晰的脉络图。
他发现,灾后复业的丁口登记存在滞后和疏漏,部分田亩因界碑损毁或主人亡故,归属变得模糊不清。此外,在核对几处偏远乡的“常平仓赈济出纳簿”时,有几笔数目微小的粮食支出,其“支取事由”写得含糊不清,与邻近乡的同类记录格式存在细微差异。
他没有立刻声张,而是不动声色地将这些疑点记下,又调阅了相关的粮仓签收底单和转运司的调拨文书副本。
同时,他利用休沐日,以“核实灾后田亩复垦”为名,请了熟悉当地情况的厢兵小校陪同,亲自走访了那几个疑点所在的村落。
在泥泞的乡间小道上,他不再是那个指挥“鸭阵”的少年英雄,而是一个谦逊求教、细心观察的“小书办”。
他与老农攀谈,查看田垄,比对鱼鳞图册上的标记,甚至蹲在田埂边,用手指丈量被雨水冲刷后略显模糊的旧界石位置。
数日后,当他将一份条理清晰、证据确凿的疑点汇总,连同实地走访的详细记录,平静地呈给张仲卿时,这位老吏的脸色变了。
疑点首指某位负责那几个乡赈粮发放的仓吏,以及可能存在的里正串通,虚报冒领、克扣斤两。
“这……徐修,此事非同小可,牵涉吏员……”张仲卿捻着胡须,眉头紧锁。
“参军,”徐修语气沉稳,“学生深知兹事体大,故反复核查,不敢妄言。所疑之处,皆有账册、签单及乡民口述为证。学生以为,当务之急是彻查,若属误会,可还其清白;若确有其事,则须及时止损,以儆效尤,方能不负朝廷恩典与百姓所托。此乃户曹‘钩考’之责,亦是‘致用’之本。”
他搬出了“致用”二字,又点明了户曹的职责,让张仲卿无法回避。
最终,在范仲淹的默许下,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