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户曹主导、团练使昭庆派兵协助的秘密核查迅速展开。
结果不出徐修所料,揪出了一条利用灾情浑水摸鱼、侵吞赈粮的蠹虫链条。虽然数额不大,但其恶劣影响远超其值。
涉案吏员被严惩,相关里正被申饬,户曹内部也经历了一次小小的整肃。
此事过后,张仲卿再看徐修的眼神,再无半分轻视,取而代之的是由衷的叹服与倚重。
户曹房的书吏们对这个年轻得过分却心思缜密、行事沉稳的“历练行走”,也多了几分敬畏。
徐修正式融入了州衙这个庞大机器的基层齿轮之中,他的“明理致用”,开始在繁琐却至关重要的钱粮赋税领域,扎下根来。
与此同时,花洲书院的后院工坊内,另一颗种子也在悄然萌发。
沈括几乎将朝廷赏赐的银两绢帛都换成了铜铁料和工具,此外,范仲淹也利用自己的名望为沈括邀请了一些工匠,只是并未告知这些工匠具体要做什么。
那日蒸汽壶惊天动地的爆鸣,如同魔咒般烙印在沈括心底。他不再满足于观察虹霓、测量蝗虫,而是将全部课余的狂热,倾注到了对那“水化气、气生力”奥秘的穷究之上。
他根据思考和徐修模糊的描述,反复设计着锅炉的形态。
最初的尝试是笨拙的:他用厚实的陶罐代替铜壶,尝试密封罐口,用竹管导出蒸汽去推动一个简陋的木轮。结果往往是陶罐承受不住压力而炸裂,或者蒸汽泄露殆尽,木轮纹丝不动。
失败一次接着一次,工坊里时常传出闷响和沈括懊恼的嘟囔。
“存中兄,你这‘铁匠铺’的动静,快赶上州衙升堂了!”王谦有时会来打趣,看着满地狼藉的碎片和沈括被烟熏火燎的脸。
沈括却毫不在意,眼中只有近乎偏执的光芒:“子让兄,你不懂!那力!那力是实实在在的!只是我还没找到约束它的‘缰绳’!二郎说那叫‘活塞’和‘气缸’,要严丝合缝……难!真难!”他抓起炭笔,又在墙上画起新的草图,线条狂放而专注。
徐修得知后,既欣慰又担忧。他抽空来到工坊,看着沈括熬红的双眼和满手的烫伤、划痕,心中不忍。
“存中,”徐修拿起一个被蒸汽冲得变形、勉强能看出是试图做“气缸”的厚铜管,“欲速则不达。蒸汽之力,非一日可驯。其根本在于‘密闭’与‘转化’。密闭需精工,转化需巧构。此二者,皆非我辈如今物力、匠艺可轻易达成。”
他指着墙上沈括画的复杂传动图:“你看,你总想着一步登天,造出那能自行行走的‘铁马’。然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何不先求其小,明其理?”
徐修拿起一根细竹管,一头插入一个带孔的小铜球,另一头对准一个用薄木片做的小风车:“你看,蒸汽喷出,推动风车旋转。此力虽微,却可见‘气动’之实。若能再进一步,造一小小往复之器,使蒸汽推一活塞来回运动,带动一机括,敲响一铃,或推动一小舟于水面……此即为‘致用’之始!待他日,你功成名就,手握一方资源,再图那‘铁马’巨舰,岂不水到渠成?”
沈括看着那被微弱蒸汽吹得滴溜溜转的小风车,又看看自己那些雄心勃勃却屡屡失败的“巨构”,陷入了沉思。
徐修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他急于求成的焦躁,却又点燃了更理性、更持久的探索之火。
“二郎所言极是……是我心急了。”沈括挠了挠头,眼中狂热稍退,代之以更深的思索,“小处着手,明其机理……往复运动……带动机括……”他喃喃自语,目光重新投向那些简单的材料,一个新的、更务实的实验计划似乎正在他脑中成形。
徐修拍拍他的肩膀:“存中,此道艰深,非一人一时之功。你之才思乃天授,但是科举正途也不可偏废。范公期许,朝廷功名,才是你撬动更大天地之根基。格物之趣,当为翼助,而非桎梏。”他再次提醒沈括平衡之道。
在徐修忙碌于户曹事和书院课业之时,自扬州而来的粮船己是到达。
他和范仲淹一并去码头迎接粮船。
这粮食虽不如转运司拨来的多,但也是解了燃眉之急。听老师道此粮食是九娘当了不少首饰买来的,加上九娘父亲贴补了一些。
他不由感慨,九娘当真是蕙质兰心。
随之而到的还有九娘给范仲淹的信。范仲淹特意将那小巧玲珑的海棠银香囊送给了徐修,看着九娘半首诗中的“鸭将军”,他不禁哑然失笑。
之前时日奔波劳碌与沉重压力,仿佛都在这一刻被这带着揶揄暖意的称呼悄然化解。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