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看着青黛小心翼翼地将玉簪和金钗用软布包裹,妆匣里顿时显得空荡了许多。这份空荡,无声地诉说着她此次付出的份量——几乎是倾其所有了。
青黛知晓小姐心意己决,默默依言取出。
韩云韶亲自清点,交予青黛:“寻几家老字号的铺子典当了。所得银钱——”
她顿了顿,取出一封早己写好的信,信上详细列明了需要何种粮食、所需数量以及邓州大致方位,“连同此信,务必以爹爹名义托他相熟的朋友转交给他熟悉的漕帮行商。告诉他们,务必走运河尽快送至邓州,这粮是救命的急务。”
银钱典当不易,还需以韩琦之名协调人脉托付商帮,方能避免损耗、贪墨,最快送达。青黛小心捧过,肃容应下。
接下来的日子是焦灼的等待。
筹集、议价、雇船、装载……运河之上,漕船千帆,南北往来穿梭不息。
韩云韶虽在深闺,却像亲身经历了粮船离埠,沿着汴河、蔡水一路北上的漫长艰辛。
漕运繁忙,沿途关卡胥吏盘剥,河道淤塞改道……
每一日,她都倚在窗边,望着北方的天空,计算着粮船可能的行程,心中坠着沉甸甸的忧虑。
这日午后,案头终于出现了爹爹寄来的信,这是范翁翁寄给爹爹的,他又转寄给自己。
韩云韶指尖微颤,几乎是抢过拆开。信纸展开,范翁翁那熟悉的笔迹,详述了邓州近况。当她看到“蝗灾汹汹,幸赖多方协力己得遏制,田亩新绿己现生机”时,心头大石终于落地。
紧接着,她便看到:
“此间有一少年,功不可没,乃花洲书院学生徐修。”
“此子临危献策,首倡“断源、阻势、杀成、改境”八字方略,纲举目张,切中肯綮,实为此次抗灾之总枢机!其智谋胆识,远超侪辈。”
“此外其深谙物性,不拘成法,竟以鸭为兵,独创“鸭阵灭蝗”之法!”
“自襄汉急调鸭雏数千,亲驻“鸭营”,训饲调度,昼夜操劳。及至出击,彼挽袖赤足,执鞭为帅,指挥若定,数千鸭兵如臂使指,所向披靡!”
“半时辰可扫蝗数百斤,其效百倍人力!乡野田间,但见黄潮漫卷,鸭喙如雨,蝗虫立尽,百姓感其恩威!”
韩云韶一字一句地念着信,眼前仿佛清晰地浮现出那个清秀执拗的书生形象:
他挽着裤脚,赤着双足,踩在泥泞的田埂上,手中挥舞着一根长长的竹竿,像个真正的将军,指挥着身后一群聒噪喧闹、却勇猛无比的“鸭兵”,向着铺天盖地的蝗虫发起冲锋……
这些时日来的紧绷与忧虑,在这一刻忽地化开,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连日积压的阴霾,似乎被这带着泥土气息的画面驱散了些许。
她提笔铺纸,想也未想便写下“鸭将军”三字,一时兴起想续成首打趣的小诗,刚写了半联,又觉不妥,咬着笔停下,将那纸揉了。
恰在此时,韩琦妻程氏走了进来,见女儿难得开颜。
她扫了一眼案上那揉皱的纸团,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却未点破。
有些事夫君也与她相商过。
九娘望着母亲,声音里却带着一丝浅淡却真实的懊恼与无力感:“邓州……总算是闯过这一关了。只是女儿辗转反侧,做事迟延,筹粮转运又多有阻滞,此番忙活,终究还是……未能在关键处出到力。”
她的目光微微低垂,似乎在为自己的“迟滞”感到惭愧。
“九娘,”程氏温声道,语气中带着母亲的赞许,“你先前费心筹措的那批粮食,并非无用功。”
她走到案边,指着范仲淹信中提及“灾后重建,复耕安民,口粮仍是重中之重”之处。
“蝗虽制住,人却是要吃饭的。春荒夏旱秋蝗,都是啃食民力。邓州今岁遭此大灾,存粮尽毁,又需补种复耕,待新粮下来还早得很。你这批粮,正好解燃眉之急,助他们度过这青黄不接之时,安置流离,以盼来年。你爹爹也来信夸赞你呢”
韩云韶先是一怔,随即眼中重新亮起光彩。
是啊,灾后重建,无粮不稳!她筹措的粮食此刻价值更大,能实实在在帮助那些刚刚从蝗口下逃生的百姓重建家园。
“娘!”她立刻起身,走到崔氏面前,眼神恳切,“那……那些粮食还没到吧?烦请您再托信得过的行商,定要将粮安全送达邓州衙门!”
崔氏看着女儿眼中那份急切转为坚定与欣慰,点点头:“放心,娘省得。/叁·叶_屋¨ ,罪,辛`璋.结*庚*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