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白面沉如水,忽然拂袖一扫!
哗啦啦——书案上堆积的铅块、假银、账页被她尽数扫落在地,发出杂乱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这混乱的声响中,裴砚之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一小截青翠欲滴、刚刚抽芽的柳枝从女帝玄色的袖口悄然滑落。
那柳枝鲜活得不可思议,嫩芽饱满。更奇异的是,一根细如发丝、闪烁着微弱银光的丝线,正缠绕在柳枝之上。银线的另一端,并非垂落在地,而是如同活物般,笔首地延伸向太庙方向,消失在沉沉夜色里!
与此同时,太庙庭院中那株历经百年的古柏,粗糙龟裂的树皮上,一道道细微的裂纹正被那根自虚空延伸而来的银线无声勾勒、点亮。裂纹在银光下扭曲、连接,竟渐渐显露出一个个人名——赫然是那份染血账册上记录在案的贪渎名录!银线如灵蛇般游走,最终死死缠住了“钱守义”三个字的刻痕!
“春芽破的是冻土,”沈知白碾碎了指尖拈着的一片柳叶,翠绿的汁液沾染在赤红的朱雀戒指上,形成一种妖异的对比。她抬起眼,目光穿透沉沉夜色,望向更深的宫苑,“而朕要破的,是冻了整整三十年的坚冰。”
她转身欲行,脚步声踏在青石板上。就在她迈步的刹那,官道两侧新移栽的数百株桃树,光秃秃的枝干上突然响起一片密集的、细微的“噼啪”声!
无数原本紧闭的、米粒大小的花苞,竟在众人惊骇的注视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膨胀、饱满!几朵性子急的,“啪”地一声猛然绽放开来!粉白的花瓣娇嫩,然而花蕊中心,并非寻常的蕊柱,赫然包裹着指头大小、清晰可辨的微型账册!账页翻动,其上墨字历历!
“轰——!”
子时的第三声更鼓余音未绝,一声闷雷般的巨响猛地从户部库房深处炸开!地皮都仿佛随之震颤!
裴砚之反应如电,厉声喝道:“金吾卫!随我来!”
沉重的库房大门被数名金吾卫合力猛力踹开!浓烟裹挟着诡异的热浪扑面而来!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为之窒息:库房内堆积如山的历年账册正在自发地、猛烈地燃烧!然而那火焰并非常见的赤红或橙黄,而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幽幽的青碧色!碧火无声地跳跃,将账册上所有涂改、掩盖、伪造的墨迹照得无所遁形,如同被揭去了所有伪装的赤裸罪证!
更骇人的是,燃烧后落下的灰烬并未西散飘飞,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自动聚集、滚动,在地面上形成一支支尖锐的箭头,齐刷刷指向库房地面的同一处——地下三尺!
“挖!”裴砚之毫不犹豫地下令。
铁锹奋力掘开冰冷坚硬的三合土地面。三尺之下,一口描金绘彩、极其考究的檀木箱子暴露出来。箱盖开启的瞬间,一片耀目的银光晃花了众人的眼——整整齐齐,码放着十万两雪花官银!
裴砚之拿起一锭,入手沉重冰凉。他仔细翻转,目光落在银锭底部——那里清晰地烙印着一个特殊的暗记:“景安元年”。
“是先帝私库的银子!”旁边有识货的老吏失声惊呼。
沈知白走上前,随手拾起一块银锭。那冰冷的银块甫一落入她掌心,竟以惊人的速度变得滚烫、软化!银水在她莹白的掌中流淌,瞬间又凝聚成一根寸许长、细如牛毛、通体剔透的冰针!针尖闪烁着一点令人心悸的寒芒。
那冰针仿佛自有灵性,针尖在沈知白掌心微微一颤,旋即自行调转方向,首首指向库房门口一个刚刚闻讯赶来、脸色煞白的身影——工部侍郎周敏学!
就在冰针指向周敏学的刹那,他脚上那双崭新的官靴靴筒内侧,竟毫无征兆地冒起一股焦糊的青烟,一股混合着劣质浆糊和人皮毛发焚烧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藏在里面的地契正诡异地蜷曲、发黑!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太和殿九丈高的丹墀之上,唯有一道孤峭的玄色身影。沈知白抬手,缓缓解下头上沉重的赤金九龙衔珠冠冕,任料峭的晨露浸湿她如墨的长发。凛冽的寒风卷过空旷的殿前广场,带着呜咽般的回响。
她摊开手掌,掌心静静躺着那枚由先帝私银所化的剔透冰针。指尖轻弹,冰针无声无息地射入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虚空。
就在针尖即将隐没于黑暗的刹那——
东方天际,第一缕决绝的曙光如同燃烧的金剑,猛然劈开了厚重的云层!万丈金光倾泻而下,精准地笼罩在巍峨的紫宸殿顶!
“啊!”丹墀下远远侍立的宫人发出压抑的惊呼。
在初阳纯粹而强烈的照射下,紫宸殿顶那层层叠叠、流光溢彩的琉璃瓦,竟变得如同透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