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幕深深,檐下宫灯闪烁,朝华殿明亮如昼。
王清黎好容易送走了那一位阎王,面对这一位如影随形的暗卫,心底发虚,如今葫芦装了新酒,被身边人尝出变了味儿,那是迟早的事。
万一谢存发现安懿公主是个冒牌货,以他碰一下公主的手,就要自断双臂的忠心,下场不言而喻。
“大兆已灭,我亦不再是公主,多谢你往日相护之情谊,你我主仆缘分已尽,此后天高海阔,你自由了。”
谢存星眸微愣,闪过悲怆。
“公主是恼属下方才的僭越之举吗?属下这就斩下一臂,向公主谢罪。”
‘锵’的一声,长剑出鞘。
“住手!”
王清黎深深怀疑,她是造了什么孽,让她穿越后的第一天,心脏从早到晚惴惴。
“你自断一臂向我赔罪,是想留在我身边?”
谢存愕住,猛然抬眸,近十年的光景,自小时候他有幸搭救过安懿公主一次,往后千万个日夜,他只默默做公主的影子。
安懿公主从未正眼瞧过他,他也从未敢奢望,能让金尊玉贵的长公主亲口问他一句,愿不愿留在身边。
“属下愿为公主鞍前马后,马首是瞻。”谢存内心激荡,握剑的手不住颤抖。
“你别怕,若你想离开,重获自由,我不会强留你。”
王清黎在心中祈祷他能顺坡下驴,而且,谁会不向往自由自在的随心生活呢?
天高任鸟飞……
“属下誓死相随。”谢存一拳捶在左边胸膛,态度坚决。
她忽略了这个时代,人们根深蒂固的忠孝礼义,还有冥顽不灵刻入骨髓的奴-性。
王清黎气笑。
十六七岁的年轻人,正是当她学生的年龄,张口闭口生死,一举一动尊卑。谢存活脱脱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做派。
和平年代十六岁的少年,眼神里是清澈的愚蠢,整天喊打喊杀峡谷冲锋。
而这个时代的十六岁少年,眼神里是坚毅和忠诚,把主子的清誉和安危看得比一切都重要。
王清黎从另一个角度想了想,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如果有谢存不离不弃,常伴身侧,危难之际她也有个相互扶持的伙伴。
大不了她使些怀柔政策,真心换真心,把他当亲弟弟对待,即使有一天,他发现自己不是安懿公主本尊,情谊在先,应该不会一剑杀了她。
“留下亦可,但往后你我便是姐弟,莫要一口一个公主的喊我,安懿公主已随父兄而去。”王清黎上前扶起谢存,郑重地说。
谢存垂眸望安懿公主一双柔荑玉手,瞬间像只丢进沸水里的虾,从脖颈到耳后,俊秀无瑕的面庞一整个都熟透了。
他迅速退了两步,一头磕在地上,“属下岂敢。”
“你脸红什么,倒像我轻薄了你。”
王清黎双手背在身后,挺起腰背,故作严厉道:“叫声姐姐来听!”
谢存涨红了脸,闪身跃上了房梁,隐藏在暗处,不见踪影。
王清黎随手一扬,“羞个什么劲儿,我又没扒你衣裳。”
少顷。
“公主放心,属下今后,一定寸步不离,守着您。”
谢存的声音略粗,传入王清黎耳朵,是沉闷的男低音。
分明是还在変声期的小男孩,口口声声说要守着她。
王清黎摇了摇头,和衣躺在榻上,“你可还记得是如何来到我身边的?”
谢存抱剑,背脊靠着房梁,略有些紧张地开口。
“公主许是不记得了。在我7岁那年,您为百姓赐福,乘花车游街。忽然冲出一条疯狗,缠身难脱。众人怕误伤了您的玉体,不敢打杀疯狗。属下摔了讨饭的破碗,夹在指间,骑在那疯狗身上,将它捶晕了。之后,主上亲自下旨,送我去演武场做皇子们的陪练。之后……”
王清黎实在太困,听着谢存讲故事,眼皮子越来越重。
谢存听到榻上的呼噜声,燥热感顿传全身,指甲掐入虎口,直至渗出血,疼痛驱走浑身的躁郁难安。
“谢存,你真该死。”
少年喃喃一句,忍不住去听榻上人若有似无的呼吸声。
安懿公主每年的生辰宴,大兆主上举全国之力大操大办,百姓人人都能得到十公主花车游行的赐福。
在安懿公主十二岁那年,大兆国主上割爱送安懿公主入东临避祸,此行更是搬空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