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雨停了，天空湛蓝如洗。

高内侍扬起兰花指，尖声道：“走吧，安懿公主，咱家送您上路！”

昨夜有过一面之缘的高内侍，此刻与那索命的黑白无常没有分别，脸上横肉堆叠，露出一个谄媚的笑。

他身后跟着两位分别叫阿云阿嫣的宫婢，以及王清黎喊不出名字的四位小内官。

王清黎心跳如擂，后脊发麻，身上冷一阵寒一阵，看来赫连泽也果真没帮她。

“内侍大人，不知东临会拿我如何祭旗？”王清黎故作镇定，实则手心冒汗，死亡的恐惧直逼面门，却还是忍不住想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死法。

高内侍眉眼乱飞，兰花指在空中一滞，“公主好奇？那咱家就给您讲讲。”

阿云和阿嫣扶王清黎坐上软轿。

“祭台通天那么高，底下堆满了干柴，十来个井口大的油锅烧热，把您往那祭台上一放，油锅淋过数遍，祛除身上的人味儿！再割去烧焦的部分，将手筋脚筋挑断……这过程还不能让您咽了气！”高内侍讲得绘声绘色。

王清黎额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双唇翕动，舌尖发直，口水不自觉从嘴角溢出，她此刻十分想上WC。

承乾殿。

走过数不尽的台阶，她走的两腿发软。

殿内肃穆庄严，一块四字牌匾高悬于顶，盘踞在屋顶的金龙，神情狰狞，栩栩如生。

王清黎跨入大殿，呆呆地愣在原地，梁上的壁画，每一幅都画的不尽相同，处处都是能工巧匠的精妙手笔。

“安懿公主，见到孤，为何不跪？”东临王不疾不徐开口。

王清黎闻声，一秒都不耽搁，双膝一弯，立刻跪在地上，全当是给老祖宗拜年了。

“嗬！倒是个识时务的女子，孤还以为，你会为了死去的父兄，绝不向孤低头呢。”东临王展开笑颜。

“王上开恩，我想留个全尸，我怕父兄阴曹地府认不出我。”

王清黎实在受不了生煎活剐的死法，既然难逃一死，那给自己争取个痛快点儿的死法。

“想死？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东临王起身走下王座。

王清黎目光愕然扫向赫连泽也。她不敢懈怠，生怕听漏一字一句，纯澈双眸生出希冀，缓缓跪直身体。

东临王缓缓吟唱：“大兆孤女，凤凰涅槃，至纯血脉……凤归巢，抚亡魂，破咒怨，祭天祷地，诞子为龙，庇佑苍生！永葆国运万代昌隆！”

王清黎瞳孔微震，满面惊诧地看向赫连泽也，心想他到底是个武将，背诵一首谣言（不是）童谣诗，怎么还画蛇添足，只需让更多的人知晓或误解，安懿公主是凤命之女即可。

“什么诞子为龙？我哪来的本事庇佑苍生！”

东临王足下顿住，居高临下睨着王清黎，“安懿公主，你以为童谣中的大兆孤女是何人？”

王清黎双拳攥紧，硬着头皮缓缓起身，双目直视东临王。

“是我。”

雨过天晴，四四方方的天空，流动着自由祥和。

王清黎跟在赫连泽也身后，走出了承乾殿。

她深吸一口雨后的空气，悬在嗓子眼儿的一颗心，总算按回了胸腔里。

“老子平生，江南江北，最爱临风曲。”

王清黎将裙摆扬手一挥，旋即展开双臂原地转了数十圈，劫后余生的喜悦心情，当真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赫连泽也双臂抱在胸前，听她仰天高唱，自称‘老夫’，有些怀疑如此疯疯癫癫的女子，当真能成为赫连氏的一线生机？

王清黎头晕目眩，脚底一软，扑进赫连泽也的怀中，抬起纯澈明朗的眸子望着他。

“赫连将军，大恩不言谢，改日请你吃饭。”

‘改日’的意思约等于32号那天。身为将军也不差她这顿饭，况且她现在是落草的凤凰，还不如鸡，金银财宝他如果想要就去找高内侍。

因是面见王上，赫连泽也换了一身月白常服。褪下厚重的甲胄，身姿颀长，威严肃杀的气场中添了几分儒雅。

他鲜少与女子这般亲近，面对王清黎突然扑进怀中的意外，先是面颊一红，而后手上稍一用力，将她推到了地上。

“安懿公主，你自重。”

赫连泽也扫视四周，唯恐被人看见两人的逾矩之举，眉心紧蹙，整理衣衫。

王清黎也不恼，只是从地上爬起来，抖落着罗裙上的泥水。只想着下一步如何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