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旧轻叹了一声,却不甘就这样承认自己是个废物。
他抬着硬邦邦的腿,去一步一步踢来了板凳,拖在地上吱呀吱呀很是难听。
而后,假装听不见楼下更大的骂声,他一抬腿两步还真迈上凳子去了,下一步,一跨——扑通,跳进了洗尸水里!
死沉死沉的尸体骤然砸地,得亏木桶结实,否则就得让他跺个大窟窿。
齐倒噗嗤一笑,两手拍拍巴掌,“哎呀,小书呆还有些骨气呢。不过……道爷有个小问题——你们文人,难道都是穿衣裳洗澡的吗?”
“我……”顾旧低头瞧着自己身上的入殓白衣,果真是规规矩矩裹在身上的。
但是,当着人宽衣,他还真没这个脸。
齐倒抄着手斜倚在红漆柱子上,用一种戏谑至极的表情瞧他。
顾旧只好费劲地解开衣带,又在水里边抖边跳,想让衣裳自己滑脱下去。
可惜,沾水的衣裳很不给他面子,牢牢贴着他的身子,偏偏就是脱不下来……
这时候,屋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他娘的,你们干什么呢?咚咚咚的,是起尸了还是八辈子没上过床?动静小点儿!”
顾旧不敢动了,自知自己是闯了祸。
齐倒却张手啪一下把门推开,手抱胸前,“怎么地?有他娘的什么贵干?”
对面也没想到他真敢开门,何况,那人面对比自己高上将近一头的齐倒,再瞧见他那双绿幽幽的妖精眸子,马上气焰就消下去一半。
“那什么,你们消停点儿啊,半夜三更都睡觉呢……”
那人往屋里使劲儿瞥,瞧见里头竟然是个男人在洗澡,兴许是在心里排除了在干那事儿的可能。
齐倒见那人软了,也不废话,啪得把门带上了。
那人在门外又小声儿吵吵了两句,而后,就传来了逃窜似的下楼声。
齐倒眼睛盯着地面,手就不自觉搓起了衣角来,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顾旧这个罪魁祸首这会儿觉得不好意思了,看着那貌似心情不大明媚的齐倒,道:“抱歉,给道长添麻烦了。”
齐倒回过神来,突然歪唇一笑。
他极恣意道:“呵,不麻烦……道爷这就来伺候你沐浴。”
说完,他提着步走过来,手一伸,犹豫了一下,旋即就将顾旧那身白寿衣彻底蜕了下去。
一路蜕到了脚踝,质地很好的轻纱衣裳落在水里,好似一捧凉烟。
顾旧浑身颤了一下,冰凉的水、冰凉的脊背,都让这少年一双温热的大手烫通透了。
他虽是个僵尸,却也还是怕冷,觉得这冷冷的洗尸水简直刺骨恶寒。
一瞬间,他竟有点贪图起小妖道掌心的温热来,好像冰天雪地里仅有的一把火苗儿。
齐倒似乎还想用布巾给他擦洗的,将身上的尸气都涣干净了,好拿他去给雇主换银子。
可顾旧费力地提起手,突然往他手上一盖,“道长。”
他那只僵硬的手甫一落在齐倒手上,齐倒就猛得抽了回去。那份暖意融融的触感,也随之散去。
顾旧自知他是个僵尸,旁人嫌弃他也是应当应分的,只好沉声道:“有劳道长,身子就交由我自己来吧。头发洗来实在不便,还请您替我揉搓几回。”
齐倒的嗓音有点儿哑,“嗯”了一声,居然破天荒地没再贫嘴。
他动手给顾旧盥起发来,一瓢一瓢的水轻轻浇下去,再用一只手涂些皂角,点按下一个个穴位,缓慢地打着圆圈儿。
这精细又柔和的动作,一上手便让人熨帖,解了顾旧死了好些天身上的乏。
他能感觉到,齐倒是伺候过人的,并且伺候得很好。
“道长,瞧不出,您是个挺细的人呢。”
顾旧说不上多喜欢这妖道,但打心底里还是感激的。毕竟自己的确还有很多事未完,不该就那么不白而死!
可齐倒无言了许久,也没接受他这句委婉的夸赞。
顾旧借着这片刻的和谐,开口接着问:“道长,请问,我喝七年的血,是必须人血还是动物的血也可以呢?”
齐倒终于给他搓完了长长发尾,而后用几瓢水冲去了茉莉香的浮沫子,将湿哒哒的长发都用梳子理顺了。
良久,他终于低声回:“嗯,是我的血。”
“什……什么?”顾旧吃力地扭过头,对上齐倒的双眼。
他这时才觉察,此时的齐倒是目不转睛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