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步前伏地,曰:“晚生见桥公!操兄弟何德何能,劳烦桥君以见之。死罪!”
“不虚礼也,兴乎!”
曹操惕然,曳弟徐徐起,紧着头终不敢视,并不得一眼。
“举头来。”
曹操微举头来,正见桥玄望之,双目郑电不振,厌属肝胆,使人不寒而栗。他不禁一阵心慌,又赶紧把头低了下去。
“如何?仰首来,叫老夫看看。”
曹操复仰头来,见桥玄:面容清癯消瘦,骨节分明,一双凤目,目闪严烈之光,薄唇闭,颐留而长白须——不怒自威贵人相。
“汝曹孟德邪?”
“然。”
“大鸿胪曹巨高之子?”
“然。”
“哈哈!闻名不如见面……吾本谓汝必长体壮、膀胱阔腰圆之汉子,不意修人短,远不似兵法好武。”桥玄边打量他边笑,“哈哈哈……汝长得也无何似若父,汝弟倒似之矣。汝父鼻直口阔,厚唇长须,乃富贵养之相也;可其福相而无随,恕言无中听之言,汝之貌恐尚在中人下。然子左眉之上有朱砂耙——眉上生朱砂石子,乃慧之相也。”
曹操听他给自己相面,心里一阵冷一阵热,最后听到自己也算好相貌,才壮着胆道:“小人之貌确实有碍大人观瞻,不过所谓……不见无盐之美是为无心也。”
“哦?哈哈……善!是孙武子十三篇汝批矣?”桥玄说着拿起了案上的竹简。
曹操本欲谦之,然实恨其怒,语至于口下咽而还。
桥玄声音忽然提高,厉声问道:“《孙子·行军篇》有云‘军行有险阻’,且问汝,‘险’与阻’何以异?””
曹操明白这是考教,忙趋身回答:“险者,一高一下之地。阻者,多水也。”
“复问,‘凡地有绝涧、天井、天牢、天罗、天陷、天隙之别’知其意?”桥玄紧接着问道。
曹操不假思索答道:“绝涧者,前后险峻,水横其中。天井者,四方高峻,中间低下。天牢者,三面环绝,易入难出。天罗者,草木茂密,锋镝莫出。天陷者,土壤泥泞,渐车凝骑。天隙者,道路迫狭,地多坑坎。”
眼见桥玄不住点头,曹操以为他问完了,刚缓了口气,忽又闻他厉声问道:“所谓‘军贵胜,不贵久’是何意?”
曹操亦渐释其胆,趋至桥玄案前,随手持起笔,自书补:“久则不利,兵犹火也,戢将**也。”
桥玄举目而视之:“用兵不速如灼,此言所补。然何其为用兵之道?”
“…”曹操微有才道,“小可不敢谬言,然孙武子曰:‘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若如阴,动如雷霆。掠乡分众,廓分利而动。先知行直计者胜,此军争之法。’”
“风林火山,悬权而动,是洋洋乎《孙子》一书之旨,孟德好目力。”桥玄忽立,步数步又:“吾亦看了半辈兵法,只一事未始透,何为‘霸王之兵’乎?”
曹操这会儿真是彻底放开了手脚,朗声道:“霸者,不结成天下诸侯之权也。绝天下之交,夺天下之权,故己威得伸而自私!”
桥玄似亦闻之,但以面策动二,既而大笑曰:“嘻!子之小子甚善!精辟为简而意足,此岂若无涉者为之。当年老夫统度辽营征虏,若当读汝、略之书,全歼虏岂以三年?”
曹操做梦都想不到能得桥玄赞赏,谁不知桥玄以征功名满天下,忙辞:“桥公之过誉矣!在下实…”
桥玄起之:“好即好,无假谦也。汝与周略之兵书终当传世。”
旋即问周略:“卿觉曹注兵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