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田一行出事的地点在离五湖约五十里的马桥附近,这里离丰岩煤矿只有三十余里地的光景。当自卫团的马队搜索到这里时,日本人已经提前赶到了。
天色正在逐渐地泛亮,雨也开始小了。蒙蒙细雨似有若无地飘洒着,空气中湿漉漉的,寒气逼人。自卫团是在凌晨三时左右出动的,由马老五亲自带队,吴仲荣也随队一起来了。昨晚接到省里电话后,朱四和吴仲荣之间曾有过一次谈话。吴仲荣在这天上午已经递交了辞呈,所以朱四起先派人去请他时,他一口拒绝了,直到后来朱四亲自登门,他才不得已起身相迎。
谈话就在客厅里进行的。
朱四说:吴参事,我知道你对释放藤原有看法,提出辞呈我也理解,但现在出现了新情况。
什么情况?
高田他们失踪了。
失踪?
是的,朱四讲了尾崎和省里来电话的事,他说,我担心这事可能会有麻烦,这么晚来找你就是想商量一下。
吴仲荣不语。
朱四点了一根烟,默默地抽了几口。他把脸埋在浓浓的烟团中,目光是迷蒙而忧心忡忡的。他顿了顿,继续说,丰岩塌方事件,我想吴参事一定还记忆犹新吧?这件事闹得五湖鸡犬不宁,老百姓遭了多少殃,吃了多少苦!眼下高田失踪,结局如何尚难预料,但日本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次放人,就算我千错万错,可天地良心,我是不想百姓再遭殃了。诗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话说白了,朱某进退事小,大不了拍屁股走人,而五湖乃吴参事桑梓之地,总不能袖手旁观,置百姓安宁于不顾吧?
吴仲荣叹了一口气,他说,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朱四说,要他参与调查此事。
一个小时后,吴仲荣便随搜索队一起出发了。朱四颇费心机地请出吴仲荣,当然是有原因的。吴仲荣精通日语,能言善辩,丰岩塌方事件后,在与日方的交涉中曾发挥过出色的谈判技巧和才能,有吴铁嘴之称。朱四认为处理高田失踪这样棘手的事,非得有像他这样得力的人才行。
朱四的苦心没有白费,后来的事实果然证明,在高田事件的交涉中,吴仲荣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可以说,从一开始他就表现出了精明过人之处,使五湖方面始终处于主动地位。搜索队出发后,吴仲荣首先提醒马老五,让他放慢速度,他分析说,高田他们究竟出了什么事,现在还不清楚。也许是遇匪,也许是车祸……日方肯定也派出了搜索人员,如果我们先于他们到达出事地点,有些事可能会说不清楚,不妨慢慢走。马老五认为有理,于是搜索队便磨磨蹭蹭,到达出事地点时,天已经开始放亮了。
通向丰岩的公路是大远东公司为了运矿需要而临时修建的一条简易公路,公路依山而建,其中有一段很长的环山路,九曲八拐,道路险峻,路况本来较差,一场大雨之后,简陋的路面更是被冲得坑坑洼洼,沟坎纵横,不少地方还或多或少地出现了倒塌和堵塞,搜索队到达马桥时,日方已封锁了那一带的道路。吴仲荣让马老五停住队伍,自己走上前去。一个身着陆战队军官制服的小个子日本人在吴仲荣讲明来意之后冷淡地瞟了他一眼。他说,现在严禁任何人通行。吴仲荣说,他是奉省长之令前来帮助寻找高田的。
小个子军官哼了一声,他用手按了按斜挎在身上的皮枪套,像是没听见似地转过身去。
吴仲荣有些生气了,他说,你们的长官呢?我要见你们长官。他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一种不可置疑的威严。
小个子军官愣了一下,他盯着吴仲荣瞅了几秒钟,随后不声不响地走开了。不一会儿,尾崎从远处的一辆汽车旁走了过来。他穿着一件黑色胶皮雨衣,胖大脑袋像只球似的浮在紧绷绷地裹在身上的窄小的雨衣上面。他冷冷地看着吴仲荣,目光中充满了敌意,丰岩塌方事件后,吴仲荣和尾崎多次交涉过。他们算是老熟人,老对手了。
出了什么事,尾崎先生?吴仲荣问道。
尾崎扭过脸去,没有马上回答。他抬脚踢了一下面前的小石子,那石子便骨碌碌地滚动着,滑下了路旁的深谷。尾崎说,吴先生,出了什么事?我还正要问你们呢。
我不懂你的意思,吴仲荣听出尾崎话中有话,但仍然很冷静地答道。
高田他们遇难了,尾崎抬起头来,阴沉的目光中透出毫不掩饰的露骨的探究。他盯着吴仲荣看着,好像要从他身上抓住什么蛛丝马迹。
遇难了?吴仲荣迎着尾崎的目光,他说,我感到很吃惊,但我还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