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红楼,地处闹市,占的是黄金地皮,申请建筑用地时,屈主任上报的项目名称为“高知楼”,还附了一份高级知识分子的花名单,吴总编和作家王等人之大名全部在册。市委、市政府正在落实知识分子政策,也就慷而慨之地将这块商品大潮冲击下最最可贵的黄金地皮批给了屈主任,作为替知识分子办的“十件实事”之一列入了当年的成绩单。本单位的书记和厅局级官员们却为此吃了醋,虽然他们个个握有实权,却是没有高级职称。所以也就没资格住“高知楼”。天哪,难道中国延续了两千年“官本位”的社会观念就断送在屈主任手里了么?
“职称又不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哈……”屈主任觉得官员们吃醋挺可笑。
这位秘书出身的办公室主任精通官场的种种奥秘。他给局长当秘书的时候就能左右局长,这种被称为“秘书专政”的情形并不新奇吧?待到他升任办公室主任之后,简直就要左右全局了。“高知楼”这建筑刚批下来不久,屈主任的名片上就添了个某某协会“副主席”的头衔儿,并且个别的、主动地为本单位的书记和厅局级官员每人都“搞”来一个诸如此类的头衔儿--当今社会上的研究会、联合法、联谊会、委员会、董事会、理事会、学会、协会多如牛毛,要一千有一千,要一万有一万,所以屈主任要它一二十个头衔儿送给握有实权的官员们也就易如反掌了。岂只易如反掌,那些穷得叮铛响的学会协会还求之不得哩--谁不想拉几位实权派人物装点门面和给点儿赞助啊。
“真对不起,我也没跟您商量,就替您揽了个闲差,也是对方慕名而来,非请您兼这个副主席不可!盛情难却呀,哈,能者多劳嘛!”
屈主任将红缎子面儿的聘书双手递给每一位官员时说的都是这套话。
官员们的答词虽然各不相同,倒也全都欣然接受了。双方谁都不提正在施工的“高知楼”,可谁的心里都明白,这红缎子面儿的聘书就是将来“高知楼”的“准住证”。至于这些学会协会的“副主席”头衔儿是否就等于高级职称?那就要看谁拥有解释权了。因此,无论书记还是厅局级官员,都一致决定由姓屈的亲自担当分房委员会的主任。
“我们知道,分房比盖房还难。你是办公室主任嘛,由你领导分房,名正言顺,也责无旁贷。哈,能者多劳嘛!”
书记把这副重担交给屈主任之后,还带头在全体职工大会上表态:包括我本人在内,领导班子的全体成员一律不干涉分房委员会的具体工作。分房委员由各部门职工推选,分房标准由分房委员会按照上级有关文件精神,结合咱们单位的实际情况制定。力争做到公平合理,但是,也不可能达到人人满意--这句丑话也是大实话我今天必须说在前头。
其实,书记低估了职工们的承受能力。此事可以在红楼大院门口的“传达室沙龙”里听得明白无误。
小蹄子问:“不是都说咱这红楼是高知楼吗,怎么当官儿的全分了房啦?”
小蹄子的真名真姓没人感兴趣,而且谁也说不准她的芳龄、职业。说不准她是凭什么关系住进红楼的,这些都不重要。男人感兴趣的是她长得相当漂亮,而且自来熟,见面笑嘻嘻,跟谁都搭话儿,一回不生,二回更熟,第三回就敢主动跟你拍肩搭背,甚至有意无意地用她高耸的乳房靠到你的胳膊上。她的外号特别多,小蹄子--这是个带贬义的名称,只有牲口才长蹄子呀,可你这样叫她,也不恼,还答应得挺脆亮:“哎--!您叫我有事儿吗?有事儿直管吩咐,我帮您去干!甭客气,我年轻。”进一步,就有人干脆叫她“我闺女”,“我媳妇”,仍然不恼,您说这姑娘(没人知道她是不是姑娘)多么讨人喜欢!女人感兴趣的是她消息特灵通,嘴巴又没遮拦,张家长,李家短,谁家的小褓姆又涨了价儿,谁家昨晚上打麻将赢了几十几块钱,小蹄子全门儿清。
门房OK年过半百了,是位刚退休就到这传达室“补差”上班的老职工,他也是“传达室沙龙”的主持人,嗓音嘶哑地回答道:“我闺女,这你还用问,新楼房不先分给当官儿的还能分给谁?其实呀,咱们单位的主要领导干部住进这栋红楼还是大伙儿的福气哪!”
“我不明白,领导来不来住,跟咱们大伙儿有什么相干呢?”
“我闺女,你想想,这高知楼按规定是‘两气加一热’的标准吧?可就因为主要领导还没搬进来,这‘两气一热’也不来!咱当老百姓的就甭抠死理儿啦,什么高知不高知呀,说实话,我还盼着这楼里多住几家大干部呢,官越大,‘两气一热’来得越早,停电的次数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