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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

进了煤矿文工团,其余的儿子统统去了农村。一个在西双版纳,一个在赣南山区。唯独大儿子早在一年前已由陆宝宝安排好了去美国探望舅舅,一去不返,进了麻省一所医学院。陆宝宝自己,则被调到当时正在筹建的金山石油化工总厂,住集体宿舍,在科室里抄抄写写。每次她到上海胸科医院来看心脏病,总还是事先打电话请阿花陪同一起去,出了医院逛逛南京路,再去人民公园小坐。

公元1986年,阿花年已七十六。她眼不花,耳不聋,只是大大地发胖了。不过胖归胖,她并无高血压之类疾病,一年四季不服一粒药。她自己总结的经验是“吃得落”。她每顿两大碗饭,早上不开伙,去饮食店买五两糯米粢饭,顺便为洪剑春带回一茶缸豆腐浆和一副大饼油条。阿花吃饭时小菜不计,喜食腌货,说是吃咸货比较省。近十年来则转而喜食鱼类。喜食鱼是因为喜养猫造成的。大块头死后她以猫为伴,猫爱吃鱼,天天少不了跑鱼摊头。她说,吃鱼最合算:她吃鱼身鱼肉,猫吃鱼头鱼尾鱼肚肠鱼骨头,一点也不浪费。

可是3号门口常常是腥气冲天,特别是中午时分,阿花煮猫鱼的时候。猫儿们来往穿梭,晚间尤甚,进出3号门的人常常会被一只突然窜出来的猫撞个正着,吓一跳险乎跌一跤。永安弄里的人日久不以为怪,但居委会的爱国卫生委员会却终于找上了门来。那天来的是六七个中学毕业、考不上大学的待业青年,手中拿着扫帚、铅桶、鸡毛帚等,大不情愿地进了3号门。为首的那个姑娘屏了一口气敲了敲门,把阿花叫了出来。

“阿花好婆,”她客客气气地说,“居委会叫我们来帮你大扫除,侬看从啥地方扫起好?”

不料阿花一下子用自己滚壮的身体堵住了门,气冲冲地嚷道:“做啥做啥?大扫除难道我自己不会?用不着居委会来费心!少给我摆花头经!‘四人帮’早就倒台了,还想来抄我的家呀?”

一个戴眼镜的小子火了:“侬这么大年纪,怎么还瞎话三千?啥人来抄你家?侬这种房间真是龌龊到家了,要不是居委会派了来,叫我还不高兴哩,一股臭气,连猪圈都不如!”

“放你娘的狗屁!”阿花勃然大怒,破口大骂。她认出这小子是那个当年戴了“红卫兵”袖章、带入来捉她的“赤脚医生”的奶末头儿子。阿花岂能容忍这小子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因此拔直了喉咙吼起来:“人不过只有炮仗大小,还呒没长成呢,敢来此地乱放狗屁?侬当我不认得侬是伐?侬一家门都是抄家的老手,还会传宗接代是伐?今天要想再到我阿花这里‘抄家’,做梦!”

为首的姑娘赶紧说明:“现在怎么可以抄家,是大扫除,不骗你的呀!”

几个小青年有气恼的、嬉笑的,凑在一起嘀咕了几句,最后决定采取速战速决的办法,以完成居委会派下的任务。

一声令下,两三个小姑娘左右挽住阿花的胳膊,连劝带拉地把她架开,其他几个小青年钻的钻,拱的拱,进了小披间。手持鸡毛掸子的掸天花板屋角落的蛛丝网,捏着揩布的稀里哗啦地擦桌抹凳吓得大猫小猫从其藏身之处窜出,夺门而逃。阿花则在门口跳着脚大骂,好一场混乱。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屋里咣啷噹一声,那清脆悦耳的声音引得里外几个人都扭头过去看,只见得一个小小的布包不知从什么地方、也不知是让谁给掸落到了地上。青年人眼明手快,那带头的姑娘一弯腰一伸手想去捡,但因为只捏住一个布角头,哗地一下,布包散了,里面的东西抖到了地上。一屋子的人统统发了呆。只见地上滚着十几只亮光光的金戒指,其中还有几颗红宝石绿宝石在闪着异彩,另外还有几只没有跌开盖子的首饰盒子。除了这些东西之外,散落在地的银行存折竟有十来张,其中除了一张是红面子的活期存折,张张都是大面额的定期储蓄!

阿花像疯了一样扑了进来,一屁股坐在这堆金银财宝当中,张开两只手十根指头拼命地把地上的东西往自己的身底下撸,不管三七二十一,统统塞到屁股底下,好像那里是个保险箱。忙乱之中,她的手抓到了一根平时捆废纸的麻绳,手脚麻利地往自己头颈里一绕,然后瞪着眼对屋里的那帮傻了眼的小青年们喊:

“走不走?再不走我死给你们看!”

那绳子在阿花脖子上形成了一个圈,左右两端被阿花的两手紧捏着。领头来大扫除的姑娘“啊——”地一声尖叫,扔了扫帚拔脚就跑,其余的几个一时也来不及细细考虑阿花会不会真的“上吊”,也争先恐后地冲出门去,阿花随即从地上弹跳起来,把门碰上。

阿花是永安弄内的富翁的消息不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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