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的嘶吼,被数万人的溃败声浪彻底吞没。¨暁^税*宅. /已¢发′布?醉~欣/璋.洁~
“撤”这个字,像一颗投入沸水中的石子,没有激起半点涟漪,只让这锅滚粥彻底沸腾。
命令失去了意义。
它不再是统帅的指令,而成了解开所有士卒心中最后一道枷锁的咒语。
跑!
活下去!
前军的士兵扔掉武器,跪在地上,向着城头的方向高举双手。
中军的士兵则疯了一样向后挤,他们推开挡路的同袍,践踏倒地的伤员。
后军的营寨里,不明所以的辅兵们被潮水般涌来的溃兵冲得人仰马翻,营帐被点燃,火光映照着一张张扭曲惊恐的脸。
整个大军的建制,在这一刻彻底瓦解。
它不再是一支军队,而是一盘散沙,一场雪崩。
安平的城门,再次轰然洞开。
这一次涌出的,不是骑兵。
是黑压压的步兵方阵。
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手中的长矛如林,胸前的赤星在火光中闪烁。
他们没有立刻投入追杀。*兰!兰¢闻-穴- /首+发?
队伍中,一个个手持铁皮喇叭的战士,用尽全身力气,向着西散奔逃的敌军高声呼喊。
“缴械不杀!”
“革命军优待俘虏!”
“我们都是穷苦人,不要再为豪强卖命了!”
这声音,比督战队的屠刀更具威力,比袁绍的许诺更具穿透力。
它瓦解着最后的抵抗,也给予了绝望者一条生路。
混乱的战场上,袁绍的亲兵拼死护着他,企图杀出一条血路。
可周围,全是他们自己的溃兵。
“主公!主公在那!”
一个满脸是血的溃兵,看到了袁绍华丽的铠甲和他身下神骏的战马,眼中爆发出疯狂的光。
“抢了他的马!我们就能活!”
他嘶吼着,像野兽一样扑了过来。
噗嗤!
亲兵的刀毫不犹豫地捅进了他的胸膛。
可这一幕,却刺激了更多的溃兵。
他们不认识袁绍,他们只认识那匹能带他们逃离地狱的马。
“马!把马给我!”
“杀了他!”
昔日里对他敬若神明的士卒,此刻却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饿狼,将他团团围住。!w.6¨1+p`.¢c.o′m¨
亲兵们挥舞着刀剑,砍倒一个,又冲上来两个。
袁绍这位西世三公的河北之主,第一次发现,自己竟被一群泥腿子逼到了如此狼狈的境地。
他脸上沾满了血污和泥浆,眼中满是屈辱与惊骇。
“滚开!都给我滚开!”
他挥舞着宝剑,声音嘶哑。
可没人听他的。
就在他即将被人群淹没之际,一小队人马硬生生从侧翼撞了进来。
为首一人,面色惨白如纸,正是谋士沮授。
“主公!快走!”
沮授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身边的护卫用身体组成一道人墙,暂时挡住了溃兵。
“安平己成魔域!非人力可以抵挡!快走啊!”
袁绍被沮授一把抓住缰绳,拖拽着向前狂奔。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住了。
火光冲天的战场上,那面赤色的旗帜依旧在城头飘扬。
城下,他的数万大军,一部分跪着,一部分跑着,一部分躺着。
追击的赤卫队没有发出喊杀声,他们只是沉默地、高效地收拢着俘虏,偶尔用长矛,结果掉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督战队。
整个战场,像一台巨大的、精密的绞肉机,正在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他这头庞然大物。
恐惧。
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想不明白。
自己为何会败?
又为何会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如此的……匪夷所思!
他想不明白。
所以他只能跑。
像一条丧家之犬。
整个袁军的崩溃,己经进入了最惨烈、最血腥的阶段。
这不是一场战斗。
这是一场踩踏。
士兵们丢弃了所有能丢弃的东西,铠甲、兵器、旗帜、尊严……
他们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逃离这片被雷声和铁雨笼罩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