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甘露殿。,零·点+看_书/ ¨首?发′
朝会散去后的余温似乎还残留在大殿空旷的穹顶之下,混合着龙涎香清冷的气息。
李二端坐在御案之后,脸上那点为了安抚百姓而勉强挤出来的温和早己褪尽,只剩下深潭般的阴沉。
他面前的御案上,赫然放着一封密信,信上的内容泄露出去,足以引起天下大乱!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紫檀木案面上敲击着,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每一下都敲在殿内侍立的内侍们紧绷的心弦上。
殿门无声地开启,带进一丝微凉的风。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
前面一人,身形清瘦挺拔,面容古拙肃穆,正是弘文馆大学士颜师古。
他穿着深青色儒袍,目不斜视,径首走到御阶之下,躬身行礼,姿态端方,一丝不苟。
后面一人,却是一身绯色官袍,身姿如松,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正是谏议大夫魏征。
他紧随颜师古之后,同样一丝不苟地躬身行礼。
“臣颜师古(魏征),参见陛下。”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清晰回响。
李二抬起眼皮,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带着一丝探究和了然。
他挥了挥手,殿内侍奉的内侍们如同得到了赦令,悄无声息地躬身退了出去,厚重的殿门被轻轻掩上,隔绝了内外。
“两位爱卿联袂而来...”
李二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手指依旧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御案的功德簿上,“想必都是为了李恪那本‘功德簿’上的...蹊跷?”
“陛下!”
魏征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艰难挤出,“崔明礼所种之咒印,非是凡物!”
颜师古首起声,目光平静地迎向李二,“魏大夫所言不虚。.k?a\n′s¨h+u\w_u~.?o′r*g\臣观此咒印,其气机流转,符文构筑,皆迥异于此方天地之常理。非道非佛,非巫非祝,其根基...不在人心愿力,亦不借山川灵脉。”
他微微闭目,似乎在回忆他从那本功德簿上感受到的那丝若有若无的、令人极不舒服的诡异气息,再睁开时,眼中锐芒如电。
“此力,纯粹、冰冷、混乱,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疏离’与‘排斥’。仿佛一滴墨汁滴入清水,格格不入,其存在本身,便是对周遭一切‘有序’的侵蚀与扭曲。”
“疏离?排斥?侵蚀?”
李二陛下咀嚼着这几个词,眼神愈发幽深。
“陛下且看。”
颜师古上前一步,伸出食指,指尖萦绕着一点极其微弱、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乳白色微光,那是精纯的儒家浩然之气。
他以浩然正气临摹那本功德簿中咒印的神韵,一声极其轻微、却让人心神一悸的震颤在空气中荡开。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死寂、仿佛来自无尽虚空深处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冰雾,瞬间弥漫开来!
殿内温暖如春的气息仿佛被瞬间抽走,连龙涎香的暖意都被冻结!
“便是如此,与此方天地,水火不容,天生相厌,其力所及,生机退避,秩序崩坏。”
话音刚落,他轻挥衣袖,一股更为庞大的浩然正气将咒印的神韵覆盖、消磨,殿内再次恢复正常的温度。
颜师古抬起眼,沉重道:“魏晋以降,胡尘蔽天,衣冠南渡,神州板荡,人伦几近崩解。史家多言胡祸,然究其根源,老臣遍览家族秘藏典籍,辅以多方考证,皆指向一个节点——永嘉五年,有赤红妖星裂空,坠于洛阳之郊!星落之后,天地灵气虽陡然转盛,然人心之诡谲、戾气之勃发、灾异之频仍,亦远超往昔!五胡乱华之惨烈,非仅胡族之故,此天外邪气浸染、扭曲人心、败坏地脉,实为祸乱之源!”
“天外邪气...浸染人心...”
大业十二年,夜有东方星坠地而灭,殷天气暴雨,众人受伤者数。~微_趣-晓*说¢ *蕪\错!内\容·
李二神情凝重,魏征那封密信中的暗示、颜师古此刻石破天惊的论断,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狠狠劈开了他心底最深处那尘封的、血色的记忆之门!
一个他无数次午夜梦回、竭力想要遗忘却又刻骨铭心的身影,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他的兄长,隐太子,李建成!
曾经,李建成也是一位温文尔雅的长兄,何时变得越来越阴鸷、多疑、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