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满太快,留下回旋推敲的余地。若是一题缠住,便从别处寻求转机,此乃‘迂回之策’。”
她顿了顿,声音转回轻柔,带着不易察觉的恳切,“身外诸物皆己备妥,万望保重自身。心定,则神完气足。”
絮叨完最后一句,她飞快地将考篮塞进徐修手中,指尖微凉,拂过他的掌心。
随即她侧过身去,似乎不好意思再看他,只低声道:“去吧,再温温书也好,早些安歇,明日才是开端呢。”
徐修抱着手中沉甸甸、满载她心意的考篮,看着她微显局促的背影,只觉得衣襟上仿佛还残留着她靠近时带来的淡淡馨香。
他深深揖了一礼:“九娘放心,修谨记于心!”
正月二十一,省试之期。
丑末寅初,夜色如墨,寒气刺骨。
汴京城万籁俱寂,唯有通向贡院的街道上,渐渐汇集起一列列沉重而沉默的车马人流。
无数士子裹紧衣袍,在亲随或灯笼的微光指引下,向着礼部贡院的方向默默行进。
寅时正三刻,贡院辕门外。
辕门紧闭,甲胄森然的禁军士兵沿墙环立。此时胥吏们己在高阶下设案排开,手持巨大的名册与火把,神色严峻。
辕门前的广场上,人头攒动如潮水,却无甚喧哗,只闻压抑的呼吸与皮靴踏雪的咯吱声。数千名举子,按路分府州考牌次序,屏息列队,静候唱名入闸。
“河北东路大名府袁奇——!”
“开封府应天举人赵凯——!”
很快便念到了徐修的名字,他心神一凛,立刻提气高声应道,他对身侧的张载等人拱一拱手:“诸位,我先走一步。,求\书\帮? ^冕/废_岳~黩¢”
张载等人亦是回礼:“承哉,考完再见。”
徐修点点头,握紧考篮,拨开身前的人群,穿过两旁目光锐利如鹰的士兵队列,身上九娘所赠的新衣阻正挡着侵骨寒气。
徐修刚一靠近,数名神情冷硬的搜检吏即刻围拢。
一人喝道:“去襆头,解外衣!”
徐修依言褪下头巾,解开系带,让胥吏仔细查验外袍夹层与中衣。
另一吏则极尽所能地翻检考篮,每一支笔都要拧开查看笔管中空处,墨锭、砚台、纸张、水注、点心乃至备用的汗巾,都一一捏捻抖擞,细察有无夹带蝇头小字,就连九娘送的御寒的衣服也被反复摩挲检视。
这一过程虽略带折磨,但是徐修知道这是铁律,稍有闪失,便有除名之祸。
确认无误后,胥吏在他怀中紧捂的名签上,用火烙印下一个小小的“验”字。
接着是唱保。一名胥吏面向黑压压的人潮,拉长声调高喊:“邓州徐修,籍贯无误否?” 人群中立刻保人齐声应和:“保!”
流程走完,另一名胥吏交予他一叠厚实的素白试纸与草稿纸,厉声嘱咐:“依号寻舍,对号入座,晨鼓响前,不得擅动笔墨!”
徐修双手捧过试卷,在指引官的示意下,沿着灯笼夹道的甬路,汇入向深处号舍区涌动的人流。
贡院之内,一条条纵深的廊道两侧,密密麻麻排布着如鸽笼般的号舍。每一间号舍的门楣上,都贴着序号和考生的名号。
过了一会,徐修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那一间。
小小的门板上,“徐修”二字赫然在目。
他推门而入,一股混杂着陈旧木板、石灰和尘土的气味扑面而来。号舍窄小得仅容一人转身,面前是张污痕斑斑的桌子、一张粗糙的硬板凳、角落里一只尚未点燃的官制炭火盆,这便是全部家当。
徐修将考篮置于桌上,在号板上坐定。
外面小吏走近,再次对照门楣名条与考生本人,确认无误后,“砰”地一声从外面牢牢锁闭门板。
号舍瞬间被绝对的黑暗与沉寂吞噬,唯有自己急促的心跳和呼吸声震耳欲聋。寒气如针,从木板缝隙刺入。
徐修将双手拢在袖中,挺首背脊端坐,让那件厚实新衣护住周身,目光落在面前空白的试纸上。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徐修尝试定神,此刻韩云韶、徐明棠、范仲淹、徐茂则等人的身影从他脑海中闪过。
他深呼一口气,只待考题发下。
卯时三刻,首日诗赋正式开考。
小吏将题卷从门底塞入,徐修迅速拾起,借着油灯光芒展开:
诗题《黄花如散金》。
赋题《盖轸象天地赋》。
黄花如散金,徐修略作思索。
此题是咏菊,但是若只咏菊之孤高,前人佳作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