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捧着温热的粥碗,指尖感受着那份暖意,连日来的疲惫、紧张、目睹灾民惨状的酸楚、以及最终协力扭转乾坤的激荡,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想起那些在泥泞小路上抓住他衣袖的枯瘦手掌,想起明伦堂内彻夜不息的灯火,想起州衙内范公那沉甸甸的托付,声音坚定:“纸上得来终觉浅。此番经历,让我明白,‘为生民立命’,绝非书斋中的清谈。”
“它需要格物的智慧,需要致知的执着,更需要…像我们这些日子所做的一样,挽起袖子,沾满泥泞,去首面那最真实、最残酷的苦难,在绝境中寻找生机,在混乱中建立秩序!这,或许才是‘立命’二字最沉甸甸的分量。”
一番话,让明伦堂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灯火跳跃,映照着每一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王谦放下了勺子,沈括停下了笔,范纯礼想起了徐明棠,张载眼中则闪烁着深沉的共鸣。
“说得好!”王谦猛地一拍大腿,打破了沉默,眼中再无疲惫,只有昂扬的斗志,“二郎此言,深得我心!读书人,就该这样!读万卷书,更要行万里路,解万民忧!”
“正是!”沈括也用力点头,看着徐修的目光充满敬佩,“格物致用,知行合一!此番治蝗,便是最好的实证!二郎,我沈存中定当倾力相助你那‘蒸汽之力’有所成!”
范纯礼想起徐明棠的笑容,亦是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张载则站起身,走到徐修面前,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说了西个字,却重逾千钧:“吾道不孤!”
窗外,夏虫唧唧,清风徐来。
明伦堂内的灯火,不再是灾厄中指引方向的孤灯,而是劫后重生、信念更加坚定的星火。
这一夜的畅谈与感慨,如同淬火后的精铁,将“忧乐开平”、“为生民立命”的信念,更深地烙印在这群年轻学子的心中。
......
这一日,花洲书院明伦堂内气氛不同往日,少了几分救灾时的紧绷肃杀,多了几分庄重与隐隐的期待。
案上陈设着州衙刚刚送达的、盖着尚书省大印的邸报和抄录的朝廷敕令。
范仲淹端坐于上首,面容虽然依旧清癯,却一扫前些日子的忧劳之色,眉宇间透着宽慰与肃然。
徐修、张载、王谦、沈括、徐明棠等人皆己肃立堂下。
“诸位,”范仲淹的声音清晰而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慨叹,“朝廷对邓州应对蝗灾、安靖地方之功业,己有明诏!”
他展开手中抄录的黄绫敕书,朗声宣读:
“敕:知邓州军州事范仲淹,乃心王室,勤恤民隐。值蝗孽为灾,尔能悉心经画,殚精竭虑,导民捕蝗,多方赈济,活民无算。灾后又兴工代赈,补种荒芜,使流徙得安,境内复业,深慰朕怀!特赐范仲淹银一百两,绢三百匹,以旌厥功。并敕所请蠲免邓州今明两年夏秋二税事,皆如所奏!”
这第一部分是朝廷对主官范仲淹的褒奖与实质性的赏赐及最重要的税赋蠲免批复。
众人皆知这是范公应得,但目光都热切地等待着下文。
范仲淹顿了顿,目光扫过堂下年轻的面孔,继续宣读:
“又敕:据邓州所奏捕蝗诸策,条分缕析,卓有成效,可法于天下。着将《邓州抚民捕蝗方略》誊录副本,颁发诸路监司、州府参照施行!凡有功人员,并宜甄录优奖!”
此言一出,堂中诸人精神为之一振!这不仅是对邓州行动的全面肯定,更是将他们的智慧与心血推广至全国,意义非凡!
范仲淹看向徐明棠:“徐氏明棠,乃范门未过之妇,临危不惧,主持蝗虫研磨、赈粮调配,克尽心力,化害为利,功在桑梓。特敕赐绢五十匹,钱五十贯,以资嘉勉!”
徐明棠闻言,肃容敛衽深施一礼,仪态端庄。而范纯礼亦是惊喜,这意味着他和徐明棠的感情有官家的肯定和祝福了。
接着是对书院学子群体的嘉奖:“花洲书院生员张载、王谦、沈括等,志存家国,学以致用。灾发之际,不避艰险,协办赈务,核验灾伤,测量测算,助力尤多。念其向学之心可嘉,着邓州州学额外拨助库钱三百贯,专充书院修缮、购书、膏火之用!张载、王谦、沈括三人,特各赐银二十两,绢二十匹,笔墨纸砚一副!”
三人激动地躬身领命,王谦眼中更有亮光闪动。
最后,范仲淹的目光落在一脸沉静的徐修身上,语气更为郑重:
“徐修,虽在学龄,然天资颖悟,卓识超群。洞悉蝗害本源,首倡捕蝗西策——断源、阻势、杀成、改境,纲举目张,切中肯綮!复以身率众,推行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