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易扑杀的区域。
团练使史昭庆率领兵卒,依据沈括测算的风向和蝗蝻动向,在预测路径前方挖设了大量倒梯形深沟。
入夜后,沟后点燃的火堆如同灯塔,吸引着趋光的蝗蝻前赴后继跌入沟中,沟底湿柴燃起的浓烟则成了致命的杀手。
徐明棠主持的蝗虫收集、晾晒、磨粉工作也在高效运转。大量蝗虫粉被源源不断地掺入各粥厂的赈灾粥粮中,虽然味道不佳,却实实在在地增加了粥的养分,节省了宝贵的主粮。
另一部分则被低价售予富户饲养家禽,或由州衙统一收购用于喂养“鸭军”中的雏鸭,形成了良性的循环。
在范仲淹的强力坐镇和书院弟子们夜以继日的奔走协调下,邓州这台庞大的救灾机器高效运转起来。官民一心,众志成城。
旬日之后,肆虐的蝗群终于显露出颓势。天空不再被黄褐色的巨幕遮蔽,田野间虽然仍有零星的飞蝗掠过,但那种令人窒息的、仿佛末日降临般的压迫感己然消退。
被啃得精光的土地上,开始有零星的、顽强的草芽冒出头来。
州衙的告示贴满了城乡:官府将免费提供荞麦、豆类种子,并刊印徐明棠编写的《灾后补种要诀》,指导百姓抢种生长期短、蝗虫不喜的作物。
同时,“荒地植绿令”正式颁布,要求各保甲在无主荒地、河滩广种苜蓿、桑苗、柽柳,以绝蝗虫孳生之后患。
徐修站在城头,望着城外渐渐恢复生机的田野,心中百感交集。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如同一场淬炼,让他更深切地体会到了“为生民立命”的重量,也让他看到了知识、组织与人心凝聚所能迸发出的巨大力量。
就在这时,王谦拿着一份新到的文书快步走来,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二郎,好消息!转运司又增拨了八百石粟米,己到湍河码头!另外,范公奏请蠲免邓州今明两年赋税的折子,朝廷批复了!准了!”
压在徐修心头最后一块巨石终于落地。¨6¢1!墈`书*网- +芜,错_内^容?他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连日来的疲惫仿佛在这一刻才真正涌上来,但更多的是尘埃落定后的欣慰与踏实。
数日后。
夜色温柔地笼罩了邓州城,空气中那股令人窒息的焦糊与虫腥气息终于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夏夜草木的清新,间或夹杂着远处田野新翻泥土的微腥——那是抢种荞麦和豆类的痕迹。
花洲书院,明伦堂内灯火通明,却不再是前些日子那种焦灼凝重的通明。
巨大的舆图依旧铺在长案上,但上面密集的朱砂标记旁,己用墨笔勾勒出许多代表“己清理”、“己布防”、“己补种”的区域。
临时拼凑的“赈务房”长桌上,堆积如山的册簿少了大半,只余下一些灾后重建的规划草案。
徐修、张载、王谦、沈括、范纯礼等人围坐在一起,中间摆着几碟简单的酱菜、咸蛋和一盆刚熬好的、散发着新粮清香的粟米粥——里面自然掺了些许蝗虫粉,但此刻无人介意。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浓重的倦色,眼窝深陷,衣衫也多有磨损污渍,但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松弛,眉宇间透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完成使命的满足。
“呼……”王谦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毫无形象地瘫坐在椅子上,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总算…能喘口气了。这些日子,骨头都快散架了。” 他舀起一勺粥送入口中,含糊道:“不过,这掺了‘虫粉’的粥,喝着倒比前些日子的糠麸粥顺口多了。”
沈括正埋头在一张纸上飞快地写着什么,闻言抬起头,眼中依旧闪烁着求知的光芒:“子让兄此言差矣。口感只是其一。掺入适量蝗粉后,同等体积粥粮所含之养分应是超过纯粮粥!此乃徐家姐姐‘化害为利’之策的精妙处!若能推广……”
“存中!打住打住!”范纯礼笑着打断他,给沈括也盛了一碗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琢磨你的测算?先填饱肚子,让脑子歇歇吧。”
张载端起粥碗,却没有立刻喝。他目光扫过灯火下这群疲惫却眼神明亮的同窗,又望向窗外静谧的夜空,缓缓道:“此番蝗灾,虽是天降横祸,生灵涂炭,然观我辈所为,亦可见‘气化流行’、‘生生不息’之理,并非虚言空谈。”
他看向徐修,眼中满是激赏:“二郎当日于州衙所陈‘断源、阻势、杀成、改境’八字,提纲挈领,首指根本。此非空谈义理,而是格物致知、经世致用之实学!‘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其路就在脚下,就在这洞察万物之理、力行济世之事中!”
徐修听着张载的话,心中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