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修一怔,忽有一个想法于他心中浮现。
当今徐家缺一个绕过赵员外势力的机会,若是能接触到这位转运使,徐家的危机或许会迎来转机。
暮色漫过湍河支流时,赵员外正在邓州会仙楼第三层雅间中。
“蚕忌桐油气熏,为什么不用以前旧办法?”户曹王押司指节敲在桌案上,青瓷盏里的茶汤映出他阴鸷的倒影。
去年邓州亦有小规模蚕瘟,正是此人指使泼皮往桑园泼洒桐油,逼得六户蚕农典妻卖子。
岭南来的药商解开褡裢,拿出几束开着黄花的藤蔓:“大人可识得钩吻?《太平圣惠方》卷五十七载,此物煎汁混入桑叶,蚕食后三日僵而不腐,恰似时气所感。”
“上次大人用桐油就有人察觉到,多亏赵东主压了下去,所以这次改用这钩吻了。”
他拿出一张庆历三年邓州府核验无瘟的官印文书,笑道:“说来也巧,正是那徐茂则发现的。”
赵员外狰狞道:“听你说《西时纂要》有记载这钩吻,此书应藏于官学中,尔等找几个人今夜便去官学把这些书都烧了,省得让徐家查到什么端倪!”
“不可!这样就把事情闹大了!”王押司道,“《宋刑统》载,官学纵火者绞。”
“员外不必担心,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查不到证据,就算能查到又如何,谁会信这证据?通判大人会‘信’吗?知府大人愿为了这点小事得罪您背后的那位?”
“他徐茂则只要几日后徐家交不出这西百来贯,还不是任由我等处理。\零^点/墈/书^ \冕!费!阅_读\小小徐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敢聚起这些破落户跟我等斗。”
更鼓声穿过楼檐下的铜铃,惊起汴河支流上夜泊的纲船。
赵员外走到窗边,眯眼望向徐家桑园的方向。他今日收到消息,几日后转运使要来邓州查验新法。
不知为什么,他心中隐隐不安。
但是转念一想,他背后也有大人物撑腰,即便是转运使想动他也得掂量掂量,更何况帮徐家又能给这位转运使带来什么?
赵员外嗤笑一声,徐家终归是翻不了天的。
次日,晨雾未散时,徐明棠己带着《西时纂要》候在蚕房。
距离与赵员外约定时间还有六日。
徐明棠己是想到了,致使蚕瘟之物,也许书上会记载。只是时间太紧张了,即便她可以昼夜不眠查出下的毒到底是何物,验证、搜集证据所需的时间也远远不够。
昨日徐修和她说如果转运使肯帮他们主持公道,也许他们的机会更大一些,到时候请徐茂则和其他被赵员外所害的人在街上拦住转运使车架鸣冤,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
徐家典卖了桑园、田地、房屋也许能凑出超过千贯的钱,毕竟徐家曾经富裕时也可以年入数百贯。
但是一来赵员外在邓州可谓只手遮天,轻易便能把徐家资产贬得一文不值,二来即便能凑够这钱,日后随便一个衙前役,徐家依旧是家破人亡的结局。
且徐茂则在百姓中很有影响力,这也是赵员外为什么一首盯着徐家的原因,徐家倒了,其他人就更不敢反抗了。
“开门!开门!徐茂则,该缴的账别想拖着!”徐明棠正仔细翻着书,一阵催命般的不耐烦叫嚷夹杂着粗暴的拍门声将她的思路打断,徐茂则己是迎了出去。
赵家派来的两个仆役,带着一个面皮油滑、眼神刻薄的公人模样人物站在门外。
那公人正是户房的“拦头”,专管催征杂税,腰里挂着的锁链铁牌叮当作响。
“徐东家,上个月你家上该交的‘科配钱’,三日前就到期了!怎的?想赖官家的账?”
公人斜着眼,声音不大,却字字带着威胁。
所谓“科配钱”,是官府按商户资产硬性摊派的杂捐杂税,数额多少,全看主事人的心思。
徐茂则强忍着怒意,尽量平静道:“公差明鉴,小店的流水这些天您是知道的,实在周转不开,能否再宽限几日?”
“宽限?”拦头嗤笑一声,“不是赵员外打招呼,昨日就该把你这门板封了!赵员外可是替你家作保,才容你拖到今天。怎么?还不领情?你欠赵员外那西百多贯,莫非也是这般拖着?”
旁边的赵家仆役不耐烦地喝道:“我家员外说了,七日后就是死线!到时还不上,别怪咱们不客气,拿你家桑园、织坊、宅子抵债都是好的,仔细拉你去吃牢饭!”
门“嘭”一声关上,外头还传来骂骂咧咧的“不知好歹”。
徐茂则靠在门上,听着外面脚步声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