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修脑海中的混乱渐渐平息,窗外的雨也渐渐小了下来。!w/a.n`b-e!n!t!x-t¨.!n,e¢t?
他依稀能听见母亲在外哭诉。
“这世道,打不完的仗,缴不清的捐,躲不掉的役.......王伦那杀才劫船,官府倒逼我们赔空家底,如今春蚕又死绝,赵家这印子钱是,是真要逼死我们了!”
见徐修终于醒来后,徐明芷趴在榻边睡着了。徐明棠轻轻给妹妹盖上薄毯,轻声道:“二哥昏睡时,范公门生贾君来店里选过绢帛,说起朝廷要复设明经科......”
她忽然噤声,因为母亲端着汤药进来,她的裙角还沾着厨房墙根的苍耳子。
徐家己经三个月没雇帮厨了。
原本徐家虽称不上大富大贵,但也足够殷实。
然而这些年来宋军对阵西夏时先后经历了三川口、好水川、定川寨三场大败,西夏得以在西北立足,宋军边防压力骤增,但是朝廷也没钱,所以最近几年无论是和买还是差役都愈发繁重,这对徐家这种小商人家庭的打击格外严重。
除此之外,去年也就是庆历三年,漕运兵王伦率众作乱。
徐家接了转运司的衙前役,徐茂则押着载着货物的商船行至楚州时遭到王伦部劫掠,漕工以“焚船泄愤”威胁官府。
徐家货船被裹挟进暴乱,包括徐家货物在内的三十船苏绣或被焚毁,或沉入运河淤泥,徐茂则仅以身免。
逃回家后,徐家又不得不出一大笔钱赔给转运衙门。
然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今年春爆发了大规模的蚕疫......对于当今朝堂诸公来说,除了宋夏之战,其余这些不过是近几年烦心事中的无比微小的几件。\c¢u?i~w_e·i^j+u!.^i`n~f?o~
对于后世读史的人来说,这些也不过是历史汪洋稍微起伏的一片涟漪。
但是对于徐家而言,这是足够压灭一切希望的山岳,重重地砸在他们身上。
多亏徐茂则往日发达时乐善好施,对乡邻都是能帮则帮,所以这次徐家遭难时也有不少乡人施以援手,否则徐家恐怕连今日都撑不到。
然而,徐修想到刚刚父母还有姐姐的神态,知道或许徐家己经撑不下去了。
“三娘说什么呢?”辛宜将汤药放在榻边,她强行挤出一丝微笑,道:“修哥记得把药喝了,快点好起来......”
辛宜正欲再说些叮嘱的话,但是众人忽然听到徐茂则一声呼唤,辛宜想了想,随后只是简单托付了徐明棠几句,便去给徐茂则打下手了。
徐明棠端起药碗,轻轻吹了几下,慢慢递入徐修口中。
“听说范相公要好好管一下那些只知吃拿卡要的吏员,还要修缮一下漕运诸事,也许往后的日子终于可以好过一些。二哥你要快些好起来长大,家里的事这些天都是爹爹在担着。昨日王员外遣了媒人来......”
她忽地顿住。
徐修看到她袖口的补丁,“君子不器”的“器”字正好贴在腕脉处。
那是用徐修开蒙时的练字绢帕缝的。
“聘礼足够还清赵氏的印子钱,你的咳疾也能抓些好药材了。”
徐修瞥见案头倒扣的《齐民要术》,书页间露出片蚕箔。?白?马`书`院! +勉`沸^跃·黩_徐明棠曾经固执地将今春疫死的最后一茬蚕风干,说是“要给蚕神娘娘留个见证”。
听到这里,徐修猛一下攥住徐明棠的手:“那王家公子是什么人三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天天混迹于烟花之地,怎么托付终身!”
徐明棠叹息一下,神色带着平静的忧伤,道:“王家员外人也不错,知道咱徐家遭逢大难,愿意以高出常人数倍的聘礼娶我过门,至于王家公子,能劝则劝,劝不了也只好随他而去了。”
她摩挲着《齐民要术》的书脊,纸页间还夹着未写完的《蚕政疏》草稿。
当今范公范仲淹主政,鼓励女性做事,徐明棠便将自己对蚕事的理解和对朝廷的建议写下来,尽管她不知道是否有机会交到朝廷手中。
“三姐,你且不要轻易答应,还有要告诉爹千万不要昏了头,我们还没到最后一步,也许我们还有其他出路,就算没有也绝不能看你去嫁给那种东西受罪。”
徐修一着急,却牵动了病情,猛地咳嗽一下。
“好好好,我和爹爹先不答应就是,你先把病养好我们再计较以后的办法。”说着,徐明棠放下手中己经没多少汤药的药碗,发间绢花微微摇晃,“既是己经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