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幸福得近乎疯狂,我恨不得抓着每个我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要告诉他,嘿,你听着,此刻的我荣登天堂,请祝福我吧,祝福我们,祝福每一对要同我一道抵临天堂之门的男男女女。*零^点-墈+书· !哽?歆·罪\全~可是每一对爱侣都能携手奔赴永恒的爱池,独独门前的我被拦下脚步,只能死死地盯着攀附在树上的那条蛇。
我幸福得近乎疯狂,可若对于幸福的呼唤久久得不到回应,我就会被这些情绪反复的刀子凌迟处死。就在一分钟之前,我看见他越过人潮向我走来,心里的温度冷却,幸福退潮,悲伤的海折返涌来。
就我们两个人。或许是时间太晚,小小的电影放映厅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并肩坐在最正中的位置。大概是一部爱情喜剧片,具体的内容我早已忘记,又或者说我的心思并不在电影画面上——我只偷摸地瞄着他,感觉他将要察觉到我的视线又紧急撤退,正身危坐,终于盯着幕布摆出一副研究的姿态来。¨我¨的/书`城` !免!废¢越~毒+
而我的发尾,脸侧的绒毛呢?它们构成的探测网又时不时误报或向我确认,已经检测到目标投来的视线。
于是这电影看得断断续续,只自适应地随旁白的氛围声哄笑几句,向他证明:瞧!我的心思全部都在电影上,根本不会分给你一点儿!
根本不会。
还有些时间,一定还有些时间。
夏天的夜晚太热,我们的薄衫都被汗湿了一小片儿,可我们依然紧紧相贴着穿梭在或宽或窄的街巷。我们都太珍惜眼下的时刻,我们又路过圣若望洗礼堂,正好他可以听我讲着布鲁内莱斯基和吉贝尔蒂的趣事。
“你是说,就因为不愿意和吉贝尔蒂合作建造天堂之门,布鲁内莱斯基就退出了竞标,一个人跑去罗马了?”
“两个版本之一,还有一个更切实际一点的版本——按照当事人的说法,由于大量参考了生活在此地的人们的意见,并将铸铜量降到最低,吉贝尔蒂赢得了这场竞标。/求?书*帮_ ¨追?蕞?薪*彰-劫.不过你也不要觉得布鲁内莱斯基小气,艺术家们总以为只有自己的作品才配沾染最伟大的神性,文人相轻,也是这样。这群疯子总在追逐着自己认定的真正的艺术。”
“再说回这些教堂。你也看见了,主教座堂一般都由三部分组成,对应在那个年代就是乔托钟楼,圣若望洗礼堂和一个未封顶的圣母百花大教堂。后来布鲁内莱斯基又为圣母百花盖上了穹顶,并在建造过程中同样拒绝与吉贝尔蒂合作。”
我定定地看着他,告知他此时此刻的我是有多么的兴奋。
“吉贝尔蒂的天堂之门,布鲁内莱斯基的大教堂穹顶。这座城市里的一砖一瓦都酝酿着这些天才们的智慧。就譬如那座穹顶,有时候我总惊叹于他究竟是怎么想到用力的相互作用去实现不用飞扶臂的圆顶。天才就该被仰望,无数颗璀璨的星竟同时闪耀在一起,这多让人激动,怎能不叫我心驰神往。”
“我怎么觉得,现在是你在带我见识着外面的世界呢?”突然他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看。
“是吗?”我从不怀疑这一点,很多个瞬间我都确信,我已经足够成熟,可以平视着眼前的男人了。
“我想我们应该找个好时候促膝长谈一次。”我笑着对他讲。
“嘿!小伙子们!”拐角处不知何时出现的老人正倚着墙叫着我们,我只觉得他眼熟。
“这或许有个传说——与爱人推开这扇门,你们会以一颗年轻的心凝望着彼此老去的模样。”那老人只盯着裴青山看,间或眼神跳跃,我竟能看见里面藏起的水珠。
“哪里来的传说?”不知怎的,我突然急切地想要撕下那老人的伪装。
裴青山却一把按住我,笑着把视线迎上去,仿佛老友重逢。
“我知道你的意思。”裴青山走过来抱着我。“你看这座城市,仅仅从文艺复兴开始算起,就有无数伟大的艺术家被当作明珠雕刻在教堂之上。每走一步都有他们的传说,而现在的传说也只不过是活在旧时光里人们的故事。现在的我们,或许也会成为后来人的传说和其所吟咏的长诗。”
“好久不见。你都知道,这才是我一开始写书的目的,这才是我写在这里的情绪。”
当我们推开这扇门,走过长廊,走进教堂的里端,他目光垂垂,我问他,你看见了什么吗?
没什么特别的。他告诉我。
“那老头可真是个老骗子。”
裴青山摇了摇头,对我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