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漫过了眼前的月光。
回想和大哥朱标回想祭祖归途应天府城外那一战。
他却在战马的嘶鸣声中,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那声音比战鼓还要震耳欲聋。
第一具尸体倒下的时候,温热的鲜血溅在了他的衣服上。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陈贼余孽,他瞪大的瞳孔里还映着破碎的云絮,喉间汩汩涌出的血泡裹着未说完的求饶。
朱槿的长刀本能的砍下第二刀,却在刀锋触及皮肉的刹那,恍惚间想起了现代军事演习时的橡胶假人。可眼前的触感却截然不同——温热、柔软,还有随着生命流逝而僵硬的抽搐。
混战中,不知是谁的断肢甩在了他的脸上,腥臭的黏液混着尘土糊住了他的眼睛。他踉跄着后退,不小心撞上了身后的友军,那是一个中年人。此时,那名中年壮汉正利落地割开敌人的咽喉,鲜血如同喷泉般喷溅在他的侧脸,那感觉就像滚烫的烙铁一般。
朱槿弯腰干呕起来,却听见自己嘶哑的吼声混在喊杀声里:“杀!杀!”那声音陌生得可怕,仿佛来自另一个灵魂。
朱槿踩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上,脚下的血己经漫过了靴筒。他低头看见自己映在血泊中的倒影,身上己经被染成了暗红,面容扭曲得如同恶鬼一般。远处传来任亮的惨叫,可他只觉得耳鸣,首到看见耿炳文的出现在自己身旁,才重重的晕倒过去
这一战,朱槿杀敌三十余人,拼尽了自己所有气力。
“人心不是靠杀戮换来的……”朱槿倚着冰凉的营帐立柱,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斜斜地覆在熟睡的标翊卫身上。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袖中软索,金属缠绕的纹路硌得掌心生疼,就像他第一次杀敌时候,那些横陈的尸体硌得眼眶生疼。
夜风卷着远处的更鼓声扑进营帐,“咚——咚——”的节奏惊起了树梢上的寒鸦。它们漆黑的羽翼掠过天幕,如同泼墨宣纸上晕开的墨点。
朱槿仰头望去,这里的夜空黑得纯粹,没有半点光污染。可他却无比想念家乡那些被霓虹灯切割成碎片的夜晚。记忆里的都市,街道永远亮如白昼,消防车载着伤员呼啸而过时,所有人都会自发让出生命通道;而在这里,生命却如同随手可弃的草芥。常遇春往城内抛掷腐尸时的冷酷,攻城后纵容士卒屠戮的默许,都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刺痛着他的神经。
他低头看着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指节处还留着训练时被兵器划出的疤痕。可每当他举起武器,眼前总会浮现出第一次杀敌时候陈贼士卒的脸——年轻的瞳孔里倒映着破碎的云絮,温热的血顺着他的枪尖,浸透了玄鳞甲的缝隙。
而这里的生存法则冰冷而残酷 —— 唯有以暴制暴、杀一儆百,方能在乱世中立足。更鼓声穿透夜幕,惊得营外马匹不安嘶鸣,蹄声踏碎满地月光。
朱槿望着天际残月,忽想起《孙子兵法》中的箴言:“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这些字句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与常遇春的铁血手段形成尖锐碰撞。
夜风卷起他鬓角碎发,少年缓缓握紧腰间剑柄,眼中燃起炽热的光:“既然生在这乱世,我便要为大明锻造一支战无不胜的精锐之师。让日月所照之处,皆为大明疆土。总有一日,我会让这吃人的世道,变成我心中理想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