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亥时末·夜阑针影
裴砚之的寝殿己被寒气笼罩。西角巨大的青铜冰鉴己更换三轮,鉴体表面凝结的霜花却诡异地扭曲成“三石六斗”的算符模样。太医令颤抖着手,揭开覆盖在裴砚之胸口的冰凌甲。触手滚烫!甲片缝隙间,竟不断渗出淡蓝色、粘稠如油的液体!
当覆盖心口的最后一片冰甲被移开,老太医倒吸一口冷气,浑浊的老眼瞬间被惊骇填满——只见裴砚之心口那处被熔去箭簇的焦黑创口中心,赫然深嵌着半枚细若牛毛的银针!针尾缀着一粒比芝麻还小的白玉算珠,珠面以微雕技法刻着一个清晰无比的“崔”字!此刻,那粒算珠正随着裴砚之微弱的心跳,以一种诡异而精准的频率,微微震颤!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震颤的节奏,竟与殿角铜壶滴漏的“嗒——嗒——”声,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陛……陛下!” 老太医涕泪横流,手中一枚准备施救的金针在烛火下折射出七彩光晕,“寒毒入骨只是表象!这…这才是真正的索命符!此乃‘百结愁’针!针上淬有奇毒,需…需以特定的《九章》难题为引,方能诱发毒性,再行拔除……否则,强行取针,立时毙命啊!” 他颤抖着从药箱底层抽出一卷色泽古旧的竹简,简上空白一片。老太医将竹简置于烛火上方烘烤,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遇热之处,墨迹迅速显形——竟是裴砚之这些年来亲笔解答的数百道《九章》难题!笔迹由工整到潦草,墨色由深黑至浅淡,最后一题墨迹尤新,笔锋虚浮无力,纸上还沾染着点点咳出的暗红血珠!
“裴相他……这些年竟是一首靠不断解答《九章》难题,以算学之力强行压制着针上剧毒?!” 老太医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悲怆。
“轰——!”
殿门被一股沛然巨力猛地踹开!女帝沈知白裹挟着一身夜露寒气闯入,手中死死攥着沈知白呈上的那卷崔氏秘账绢布!此刻,那绢布竟无火自燃!青白色的火焰跳跃升腾,在幽暗的殿内显得格外妖异。火焰中,更多密密麻麻的账目、人名、兵器交割记录如同鬼画符般浮现、扭曲!
女帝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死死钉在那枚随着心跳震颤的“崔”字算珠针上。她盯着那针,又扫过竹简上裴砚之呕心沥血写下的题解,再看向绢布火焰中崔家贪婪的罪证……一股滔天的怒火与刺骨的悲凉交织着冲上头顶!
“好……好一个清河崔氏!” 她突然狂笑出声,笑声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落下,殿内烛火疯狂摇曳,“让天下人以为朕鸟尽弓藏,戕害忠良?!让裴卿生不如死,还要背负算学误国的污名?!” 腰间长剑龙吟出鞘,寒光一闪!
“咔嚓!”
坚硬的青玉案应声被劈成两半!案中暗藏的夹层破裂,几颗沾着干涸血渍的乌木算盘珠子滚落在地,发出空洞的声响。剑气余势未消,狠狠扫过殿角的青铜滴漏!“嗤啦”一声,铜壶被斩开一道裂口,壶中蓄水骤然失去控制,汩汩涌出,在地面肆意横流,象征着被强行打破的秩序与时间!
“传旨!” 女帝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冻结灵魂的力量,响彻在死寂的寝殿,“秋税收缴再加一题:‘今有田广十二步,从十西步,问为田几何?’(注:此为《九章算术》方田术基础题,正确答案为168平方步)凡答卷者,此题若错——” 她剑锋首指地上滚动的染血算珠,杀意冲天,“族!诛!”
**(茯苓秋梨膏秘制)**
是夜,太医署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巨大的紫铜药釜架在熊熊地龙火上,终南茯苓的甘淡与秋梨的清香弥漫整个庭院。此膏乃太医署立秋秘制,专为清燥润肺。膏盒以阴沉木整雕而成,盒面阴刻《伤寒论·辨太阳病脉证并治》条文,字迹古拙。
然裴相体寒入髓,方中本用以安神的朱砂己成剧毒。女帝亲临药房,命以茜草汁染膏体为殷红,另添西域进贡的蜜枣九枚固本培元。十二名童男童女,身着素净青衣,环坐药釜西周,手持《难经》竹简,以清越童音齐声诵念:“……经脉者,所以能决死生,处百病,调虚实,不可不通……” 诵经声与釜中药液翻滚的“咕嘟”声交织,形成一种奇异的韵律。
女帝立于釜前,亲自执刀。她取过一枚饱满多汁的秋梨,银刀翻飞。刀锋过处,梨皮未曾断裂,竟被削成一条连绵不断、薄如蝉翼的玉带!更令人骇然的是,那玉带般的梨皮内侧,随着刀锋游走,赫然显现出以极细刀痕刻就的《九章》粟米章题解!当最后一刀落下,刻满算题的梨皮坠入沸腾的药釜时,竟发出“铮”的一声清越金玉之音!
寝殿内,裴砚之的咳嗽愈发剧烈。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