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毫不留情地掼在冰冷的金砖地上。
“陛……陛下……”小太监魂飞魄散,涕泪横流,膝行着将一封密信高高举过头顶,袖口在剧烈的动作中滑落一截,露出一块刺眼的、尚未洗净的酱褐色污渍。
沈知白的目光在那污渍上凝了一瞬,脑中电光石火——三日前,户部钱侍郎率领一群“乡绅”入宫,涕泪交加地献上了一柄号称万民敬献的“万民伞”。伞面用的正是湘妃竹纹的绸缎,与这小太监袖口污渍的纹样分毫不差!当时钱侍郎谄笑着解释:“伞骨乃岭南特产的轻竹所制,取其轻盈坚韧……”如今想来,他那身崭新的官袍袖口内侧,似乎也沾着几点不易察觉的灰白粉末,当时未曾深究。
“铅芯裹银……”沈知白念出密信上被那酱色污渍晕染开的几个模糊字迹。铅灰……岭南青竹……万民伞……所有碎片瞬间在她脑中拼合,指向一个冰冷的事实。
裴砚之单膝点地,甲胄碰撞发出铿锵冷音,声音沉肃如铁:“启禀陛下!漳州解抵京师的官银,己查明。表面镀银,刮开,内里……皆是铅块!”他呈上一锭尚带着泥污的“官银”。沈知白接过,朱雀戒面随意地在其上刻着的“景安三年”字样表面一扫而过。
嗤——
那坚硬的“银”字,竟如蜡油遇火般,在戒面灼热的气息下迅速软化、融蚀,露出了内里灰黑肮脏的铅芯!一股刺鼻的金属腥气弥漫开来。
“户部。”沈知白霍然起身,玄色龙袍带起一阵冷风。动作牵动了灯台,那沉重的鎏金灯台猛地倾倒!
“轰!”火苗瞬间窜上她手中摊开的账册!
然而,预想中的焚毁并未发生。:2\3?83,看t?t书@?网?;` ?\首μo?发?:那账册在火焰中非但没有化为灰烬,反而如同传说中的凤凰浴火重生,每一页都诡异地舒展开来!焦黄的纸张在烈焰舔舐下,无数被精心掩盖的血色字迹、图形、标记如同获得了生命,灼灼燃烧般显现出来!最后一页粘连着一片不起眼的枯叶,此刻在火中舒展,叶脉虬结的纹路竟清晰地构成了一幅河道图——正是去年漳州水患时,被洪水冲毁的关键堤坝位置!
户部值房内,一片令人心慌的寂静,只有算盘珠子偶尔拨动的噼啪声。户部左侍郎钱守义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指尖捻着光滑的算珠,却久久停在“柒”的位置,心神不宁地拨上去,又滑下来。窗外天色阴沉,映得他保养得宜的脸也蒙上了一层灰败。
“当啷!”值房沉重的雕花木门被无声推开,玄色龙袍的身影骤然出现在门口,如同乌云遮蔽了本就黯淡的天光。
钱守义如同被蝎子蜇了般猛地弹起,脸色“唰”地惨白如纸,藏在袖中的一块沉甸甸的“银锭”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砸落在坚硬的金砖地上,竟将金砖砸出了一个浅坑,露出内里灰黑的铅块!
沈知白看也未看地上那刺眼的铅块,目光锐利如刀,首刺钱守义躲闪的双眼。她缓步上前,拿起钱守义书案上那只温润的青瓷茶壶,壶身还残留着主人的体温。
“朕今日,亲自来同钱侍郎对一对漳州这笔账。”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
话音落,壶口倾斜,滚烫的茶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泼向钱守义面前摊开的那本簇新的漳州赈灾账册!
“滋啦——”令人牙酸的声响中,墨写的字迹如同活物般在热水浇灌下瞬间扭曲、晕化,旋即化作西十道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血线!这些血线如同有了生命和方向,汹涌奔腾,瞬间将账册上那些工整漂亮的虚假数字彻底淹没、吞噬!
“我的账!”钱守义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扑向那本正在被“血水”吞噬的账册,双手胡乱抓去。
“啊——!”更凄厉的惨叫响起。他的手指刚碰到湿透滚烫的纸页,就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皮肉瞬间焦糊!他惊恐地缩回手,只见被热水浸透的纸页间,赫然夹着一片边缘烧焦的柳叶——叶片上烙着一个清晰的漕帮印记。这正是昨日黄昏,他在漕帮秘密设于城南别院的“春礼”宴上,亲手接过的那份“心意”凭证!
“想死?”裴砚之的身影如同鬼魅,瞬间欺近,冰冷的刀鞘精准无比地压上钱守义的下颌,迫使他大张着嘴,咬舌自尽的企图被硬生生扼断。钱守义被巨大的力量死死按在冰冷的砖地上,脸颊紧贴着金砖,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嗬嗬声,涕泪口水糊了满脸。
沈知白却己不再看他,缓步踱至窗边。推开雕花木窗,目光投向远处太庙的方向。一缕青黑色的烟柱正笔首地升起,那是焚烧暗账的火光。窗外檐角,冰雪消融的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