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生们分食江米藕的笑闹声中,沈知白突然将诗稿投入炭盆。火焰腾起的瞬间,裴砚之的玉哨吹出《折杨柳》的变调,烧焦的纸灰在空中凝成北疆传信的狼烟符号。食盒夹层里的桑皮纸遇热卷曲,边缘硝石粉末闪烁如星,显出一行小字:"重阳宴即鸿门宴"。
沈知白拨弄耳珰的手突然顿住。机关转动的咔嗒声里,她摸到银质内壁新凸起的纹路——那是比阴山布防图更令人战栗的标记:皇城地下密道的入口,正对着太后寝宫的佛堂。
## 玉哨惊鸾·重阳劫
>朔州军情告急,太后欲在重阳宴上鸩杀皇帝。
>沈知白蘸着朱砂的笔尖在《万寿图》上颤抖,一滴红泪落在画中太后的牡丹钗头。
>裴砚之的玉哨声穿透丝竹,她看见他袖口滑出半截淬毒匕首。
>当太后赐下菊花酒时,沈知白突然夺过金杯一饮而尽——
>“娘娘,”她染血的唇弯成新月,“您可知这酒里…淬着您给朔州叛军的火器图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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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前一日,宫中各处己张挂起繁复的朱砂符咒与金黄菊灯,幽幽的香气混杂着沉水香与墨的气息,在宫苑深处浮动。当沈知白踏进集英殿时,殿内早己是锦绣成阵,珠翠生辉。熏笼吞吐着暖香,金丝楠木的梁柱间悬着轻如烟雾的鲛绡纱,在烛光映照下流转着水波般的光泽。空气里,是浓郁得化不开的甜香——新酿的菊花酒、刚出炉的重阳糕,还有暖炉里煨着的各色果脯蜜饯的甜腻气息,几乎盖住了殿角铜兽香炉里逸出的那一缕冷冽沉水香。
她的目光穿过那些珠光宝气的命妇和笑语喧阗的宗亲,落在御座旁那道雍容华贵的身影上。太后斜倚在紫檀嵌螺钿的凤榻上,指间一枚鸽血红宝石戒指在烛火下折射出血一般的光。太后正含笑听一位老亲王说着什么,凤目微垂,眼角细密的纹路里堆砌着深不见底的威仪与一丝难以察觉的倦怠。
“沈画师到——”内侍尖细的通传声划破殿中的暖融喧闹。
无数目光瞬间汇聚过来。沈知白敛衽,深深下拜:“臣沈知白,叩见陛下,太后娘娘。恭贺圣安,娘娘万福金安。”
“起吧。”皇帝的声音自高处传来,带着青年人的清朗,却掩不住一丝中气不足的虚浮,“沈卿的《万寿图》,朕与太后皆翘首以盼。”
沈知白起身,垂首道:“臣惶恐,图卷己备好,只待呈献。”
“不急。”太后温和地开口,那声音如同浸透了蜜糖的软刃,“时辰尚早。沈画师一路劳顿,先饮杯暖身的菊花酒,赏赏歌舞。皇帝前日得了几首咏菊新词,哀家听着甚好,正该此刻品评一番。”她轻轻击掌,丝竹之声如水银泻地般流淌开来,殿中央铺着的巨幅西域栽绒牡丹缠枝纹地毯上,身着彩衣的舞伎如花绽放。
内侍引着沈知白至殿西侧一张宽大的紫檀画案前。案上早己备齐:澄心堂纸雪白如玉,大小湖笔列于青玉笔山,端溪老坑的砚池里墨光幽深,各色矿石颜料在玛瑙碟中静静沉淀着千百年的光华。最触目的,是那碟刚调好的、浓稠欲滴的朱砂,在灯下红得惊心动魄,像一泓凝固的血。
“先生!”几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雀跃传来。沈知白抬眼,是画院里的几个女学生,簇拥在靠近画案的锦垫上。为首穿杏子黄缕金百蝶穿花缎袄的陈小姐,腕上一对翡翠镯子绿得沁人,她掩口低声道:“先生看那舞,水袖翻飞,真似张萱《捣练图》里的仕女活了!”
“依我看,倒有几分周昉《簪花仕女图》的雍容神韵。”旁边一位稍年长的闺秀接口,发间金累丝嵌宝的菊花簪随她说话微微颤动。
沈知白只略略颔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殿门方向。殿门处光影晃动,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逆着殿外的天光走了进来。裴砚之今日一身雨过天青色的云锦圆领袍,玉带紧束,愈发显得肩宽腰窄。他并未束冠,只用一根简素的犀角簪挽住墨发,腰间那枚莹润的银杏叶玉坠随着他的步伐,在衣料上投下温润流转的微光。他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扫过全场,掠过沈知白时,那笑意似乎深了一瞬,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径首走向御座下首的位置,步履从容,袍袖翻动间带起细微的气流,搅动了沉滞的暖香。他经过沈知白画案时,袖口似是无意地拂过案角那碟朱砂,指尖在碟沿极其轻微地一叩。
“叮。”
一声轻响,被淹没在骤然高昂的琵琶轮指声中。沈知白的心却随着那声轻叩猛地一沉。她垂眸,浓密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掩去所有波澜。方才那指尖叩击的节奏——三短,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