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的小舟。他身后,春绸正将一包薏苡仁倒入香炉,升起的青烟中带着淡淡的苦涩。
而此时的地窖里,一只老鼠碰倒了烛台,火苗正悄悄舔舐着樟木箱的边角。《千里江山图》在火光中渐渐卷曲,那些青绿山水化作缕缕青烟,飘向汴京城阴云密布的夜空。
雨幕中,裴七郎的船终于追上囚船。他借着闪电的亮光,看清了云娘被铁链磨破的手腕——那对素银镯子早己不见踪影,只留下两道暗红的血痕。囚船上的差役正要呵斥,却见青年从怀中掏出一卷湿透的食单,颤抖着展开第三十六页。浸水的宣纸上,并蒂莲纹样竟泛出诡异的蓝光,在雨水中晕染成《千里江山图》特有的石青颜料色。
"官爷请看!"裴七郎的声音混着雷声炸响,"这才是真正的..."话音未落,一道闪电劈中樊楼方向的夜空,将地窖的火光映得如同白昼。差役们惊愕回首,只见冲天火光中,无数带着青绿颜料的灰烬正盘旋上升,在雨中形成奇异的山水轮廓。
谢沉砚手中的玉骨扇突然坠地。他望着雨中渐渐成型的"灰烬画卷",终于变了脸色——那些飘散的灰烬竟在空中重组出《千里江山图》的全貌,连卷末被血迹模糊的题跋都清晰可辨。更骇人的是,灰烬组成的画轴上,渐渐浮现出三行血字:"云氏冤魂,寒食为证;朱砂薏苡,谢门偿命。"
春绸手中的香炉"咣当"落地。她惊恐地发现,炉中燃烧的薏苡仁灰烬正与空中的画轴产生共鸣,自己袖口沾染的辰砂不知何时己变成暗紫色。谢沉砚猛地掐住她喉咙:"你换了葛根粉?"丫鬟的瞳孔里倒映着主人狰狞的面容,喉间挤出最后的气音:"大人...那日您让我...销毁的云老爷药方..."
汴河中央,云娘突然挣断铁链。她沾血的手指划过囚船栏杆,在雨水中画出一道完整的并蒂莲。裴七郎见状,立即将食单浸入河水——第三十六页的插图遇水后,墨线竟化作细密的披麻皴笔法,与空中灰烬组成的山水完美重合。\m?y/r\e`a-d\c-l,o^u/d/._c¢o~m?
"原来如此。"云娘的声音穿透雨幕,"父亲用石青颜料在食单上留了线索。"她突然从发间拔下一根银簪,沾着腕间鲜血点在并蒂莲花心。血珠落下的刹那,樊楼地窖的火焰骤然暴涨,将整箱证物吞噬殆尽。而空中的灰烬画卷却愈发清晰,画中群山深处渐渐显出一座道观,观前石碑上"谢氏"二字正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
谢沉砚踉跄后退,月白袍角沾满香炉倒出的灰烬。他腰间药玉突然迸裂,碎玉中滚出几粒薏苡仁——正是三年前他调包云老爷药方用的毒引。此时官差们己看清空中血字,纷纷调转矛头。太医令公子仓皇摸向袖中,却抓出一把泛着蓝光的灰烬,那是《千里江山图》上被烧毁的题跋残灰。
雨幕深处,一艘乌篷船悄然驶近。船头老艄公的斗笠下,露出云老爷旧部特有的刺青。当差役们押着谢沉砚经过时,老艄公突然掀开船板,露出满舱的《吴氏中馈录》——每本书的三十六页都画着带披麻皴的并蒂莲。而在樊楼余烬中,官差们找到了烧焦的樟木箱残片,内侧赫然用石绿写着:"寒食禁火日,灰烬照乾坤。"
翌日清晨,雨过天晴。汴河岸边的垂柳下,裴七郎正在修补被雨水泡散的食单画稿。忽听得身后银镯轻响,云娘捧着新蒸的"子推燕"走来,面燕眼睛用的是晨露调制的覆盆子汁。青年抬头时,看见她衣领处露出一角藕荷色——那是块新绣的木芙蓉帕子,针脚比去年细密了许多。
河面上飘来几片未燃尽的画轴残片,在阳光下泛着青绿的微光。更远处,新任太医令正带人打捞谢沉砚的玉骨扇,扇面上"悬壶济世"西字己被河水泡得模糊不清。而樊楼废墟中,一只老鼠叼着半片薏苡仁壳,飞快地钻进了《吴氏中馈录》的残页里。
云娘将"子推燕"轻轻放在青石板上,指尖还沾着新麦的清香。她望着裴七郎修补画稿时微蹙的眉峰,忽然从袖中取出半块澄泥砚——那是昨夜老艄公悄悄塞给她的,砚台底部刻着与食丹并蒂莲完全相同的纹样。
"你看这个。"她蘸着柳叶上的晨露在砚台边缘轻抹,泥砚突然显出细密的纹理,竟是微缩版的《千里江山图》局部。裴七郎的狼毫笔尖一顿,墨滴在宣纸上晕开成青绿山水。远处传来新任太医令的惊呼,他们从河底捞起的玉骨扇突然自燃,灰烬在空中组成半阙《鹧鸪天》。
沈知白蹲在樊楼废墟前,正用银针拨弄着焦黑的薏苡仁壳。忽然针尖泛起诡异的蓝光,他顺着光线翻开《吴氏中馈录》残页,发现被老鼠啃噬的缺口处,隐约露出云老爷的亲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