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墙角的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把闷热的空气搅得愈发浑浊。*k^u¨a?i\d,u\b′o?o/k..,c?o¨m+我盯着考勤表上歪歪扭扭的签名,指尖在 “老董” 那栏反复摩挲。
三天前辞退他时,对方涨红的脸还在眼前晃 ——“我在这干了八年,你说换就换?” 可想起上个月的 “架空事件”,后颈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那天暴雨冲垮了原料仓库的防雨布,车间主任请假,按我定下的 “权力下放” 制度,本该由老董牵头组织抢修。
可等我从总厂开会回来,看见的却是十多个工人聚在休息室打牌,仓库里的聚乙烯颗粒泡得发胀,顺着排水沟往外淌。
“董班长说等雨停了再弄,急啥?” 一个年轻工人叼着烟说,老董则蹲在门口抽闷烟,看见我只抬了抬眼皮。
那晚我在办公室坐到后半夜,烟灰缸里的瓜子皮堆成了小山。刚来我退行 “权力下放” 时,我以为给各班组长足够的自主权,能激发他们的责任心。
可现实是,老董把签字权变成了拉帮结派的工具,考勤表上的代签越来越多,次品率三个月涨了七个百分点。
更让我心寒的是,事发当天竟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担责,那些平日里喊着 “王厂长放心” 的面孔,在真正需要担当的时候都缩进了人群里。
“人有几个对你忠诚?” 我对着空荡的办公室发问,回声撞在铁皮柜上碎成渣。
窗外的月光把车间的轮廓描得发白,突然想起刚来厂时,我带着七八个工人扛着焊枪在零上三十几度的工地上抢工期,那时谁手里有瓶矿泉水都会分着喝。·完?本-神¢站! ¢追_最!新^章¨节·
现在规模扩大到二十多人,人心却像散沙。我猛地抓起笔,在管理日志上划掉 “分层授权” 四个字,写下 “集中管控”—— 班长只需要带头干活,调度权、考核权必须收回来。
做出决定的第二天,我在早会上宣布新规定时,能感觉到底下的骚动像水面下的暗流。
老卞把安全帽转得飞快,他是车间里资格最老的,据说是刚建厂时他就来了,此刻眼神里的担忧藏不住。
散会后他拽着我到吸烟区:“厂长,这么一来,怕是有人要闹情绪。” 我弹了弹烟灰,指着堆在角落的报废管道:“去年因为班组协调不当,这批料浪费了三万块,谁闹情绪就让他去跟财务对账。”
物色新班长的过程比想象中难。连续三天,我带着笔记本蹲在车间各个角落观察。
小张手脚麻利,但总趁着巡检躲到厕所玩手机;小李技术过硬,可跟同事说话像吃了枪药,上个月刚跟仓库管理员吵过架。
直到第四天清晨,我看见一个佝偻的身影在原料堆前忙碌,才五点半,老陈已经把当天要用的颗粒分好类,袖口磨破的工装沾满白灰,却把台账记得工工整整。
“陈跃春,泰安人,五十有三,工龄六年。” 人事档案上的照片还是四年前拍的,那时他头发没这么白,背也没这么驼。,求+书.帮¢ *已*发-布~最,新~章?节/
我翻到奖惩记录那页,密密麻麻记着 “2009 年汛期抢修有功”“2013 年提出颗粒筛选改进建议”。
最让我注意的是去年冬天,他带着两个学徒在野外补口,零下十五度的天气里守了三夜,硬是把泄漏点的合格率提到了百分之百,工程部特意送了面锦旗,现在还挂在会议室。
“老陈,来我办公室一趟。” 我喊他的时候,他正蹲在地上帮新来的小伙子调整热熔机参数,满是老茧的手在按钮上灵活地跳动。
听见声音,他慌忙站起来,工装后摆沾着的水泥印蹭在墙上,像幅抽象画。“厂长,您找我?” 他的泰安口音带着怯生生的尾音,额头上的汗珠顺着皱纹往下淌,在下巴汇成小水珠。
我把一杯凉茶推过去,看着他双手捧着杯子,指关节因为常年握焊枪而变形。
“老董走了,颗粒班缺个领头的。” 他的喉结猛地动了一下,茶水晃出了杯沿。
“我?” 他眼睛瞪得溜圆,“厂长,我没当过官……”“不用你当官,” 我打断他,“就当是领着大伙把活儿干好,每天的生产计划我会亲自下,你负责盯着质量,有解决不了的随时找我。”
他的手指在膝盖上反复摩挲,磨得发白的裤缝更明显了。
“我…… 我试试?” 这句话说得像蚊子哼,可眼里的光却亮得惊人。
我从抽屉里拿出新拟定的岗位职责表,上面清楚写着 “班长月薪上浮百分之三十,享受季度绩效奖金”,他的手抖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