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环的拇指碾过沙盘边缘那片微缩的商业区模型,胡桃木制成的楼宇在指尖下泛着冷硬的光。?y¢a¨n~h.u,a¨l^u?o..`c\o-m+下午三点的阳光穿过工作室的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长短不一的阴影,像他此刻脑中尚未厘清的线条——甲方要求在美术馆新馆的沙盘里,加入“能体现时间流动感”的装置,可钢筋混凝土的微缩模型,终究是凝固的几何体。
门被轻轻推开时,带着一股潮湿的泥土气。郭静抱着一个素烧的陶坯站在门口,围裙下摆还沾着星点褐红,“刚出窑的试片,釉色有点偏灰,不过……”她的目光扫过沙盘,忽然顿住,“你在皱眉的时候,眉间的纹路和这个陶坯的开片很像。”
赵环抬眼,看见她手里捧着的陶片边缘,细密的裂纹像冻住的河流,在米白的釉面上蜿蜒出自然的弧度。他放下手中的比例尺,指尖无意识地触了触眉心:“建筑模型讲究毫米级误差,开片这种不可控的肌理,甲方不会接受。”
“可时间本身就是不可控的。”郭静走过来,将陶片放在沙盘旁,“你设计的穹顶不是要模拟星轨吗?星子的运行有规律,但落在人眼里的光,每次都不一样。”她弯腰凑近沙盘,指尖悬在美术馆模型的玻璃穹顶位置,“这里,你想用亚克力板表现透光性?”
“嗯,激光切割能保证弧度精确。”赵环调出电脑里的三维模型,屏幕上的虚拟穹顶在参数调整下缓缓旋转,“但总觉得少了点……”他卡了壳,那种难以言说的滞涩感,像精确计算过的榫卯却忘了留伸缩缝。.求¨书~帮? _更-新*最¢快\
郭静没说话,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一块用塑料袋裹着的陶土。湿润的泥土被她放在掌心揉捻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初春解冻的泥土翻涌。“试试这个?”她忽然说,“陶土能镂空,烧出来的纹路会透光,而且……”她捏起一小块泥,在指尖搓成细条,“它会呼吸。”
赵环的视线落在她指尖。那双手昨天还在陶轮上转出流畅的瓶身,此刻正将柔软的陶土捏成微型的拱券结构。细条陶土在她掌心弯曲时,自然形成的弧度带着手工特有的微妙偏差,不像他的cad图纸那样横平竖直,却莫名比屏幕上的虚拟模型更有“建筑感”。
“陶土的收缩率是多少?烧制后会不会变形?”他本能地拿出计算器,“沙盘比例是1:500,镂空结构的承重……”
“你看这个。”郭静打断他,从布包里掏出另一块巴掌大的陶片。那是片烧制过的青灰色陶土,表面布满蜂窝状的镂空,阳光透过孔洞,在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被筛过的星子。“这是上周试的,收缩率7%,提前算好就行。至于承重,”她用指尖敲了敲陶片边缘,发出清脆的回响,“高温烧制后,比你想的结实。”
赵环接过陶片,指腹抚过镂空的边缘。手工雕刻的痕迹带着不规整的毛刺,却在光影里形成了流动的韵律——那些交错的孔洞,既像老建筑窗棂的简化版,又像他设计图上反复修改的结构节点。他忽然想起美术馆真实穹顶的设计灵感:源自本地老窑厂的拱顶结构,那些由匠人手工砌筑的砖拱,从来不是完美的圆形,却在岁月里站成了最稳固的弧度。~幻′想-姬? .更/新!最-快.
“怎么雕?”他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松动。
郭静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沙盘旁,摊开一张素描纸。她没直接回答,而是先画了个极简的穹顶剖面,再用虚线标出镂空的位置:“先把陶土擀成三毫米厚的片,像揉面团那样,让它均匀受力。然后……”她笔尖一顿,抬头看他,“你设计的穹顶有二十二条承重肋,对吧?镂空就沿着肋条的方向走,像水流过石头的纹路。”
赵环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只在两周前的项目会上提过一次承重肋的数量,当时她正在旁边磨陶泥,看上去漫不经心。
“我记东西,靠手感。”郭静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笑了笑,指尖在纸上的肋条间画起细密的曲线,“比如你递工具给我的时候,总是把木柄朝向我,和我揉泥时换手的角度刚好一致。”她的笔突然转向,在两条肋条之间画了个极小的螺旋纹,“这里加个涡旋,像窑火里卷起来的烟,怎么样?”
他凑近看图纸,呼吸扫过她耳后的碎发。阳光穿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她脖颈上投下一道细金的光带,像他模型里未完成的光线轨迹。“涡旋的直径不能超过两毫米,否则烧制时容易开裂。”他伸手拿过铅笔,在螺旋纹旁标注尺寸,笔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指腹,两人都像被微弱的电流触到,同时缩回了手。
陶土在桌面上渐渐成形。赵环用圆规画出精确的穹顶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