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得在陶土半干时刻,才能留住最清晰的肌理。”
他们搬来两张并在一起的绘图桌,铺上防潮纸。赵环用游标卡尺量出卷宗绳结的直径,精确到毫米;郭静则把陶土分成三十等份,每一份都用天平称过,误差控制在零点二克以内。“你看,我们都在偷偷用对方的语言。”她忽然笑起来,称陶土的电子秤发出细微的蜂鸣,“你在学我的手工温度,我在偷你的量化精确。”赵环没说话,只是将第一份陶土放在掌心揉搓。土块在指缝间逐渐变软,带着人体的温度,比他握过的任何建筑模型都更有韧性。他想起第一次去郭静的工作室,看她揉泥时,手臂肌肉的起伏像他设计的桥梁悬索,既有力道,又有呼吸感。“该塑形了。”郭静已经做好三个圆饼状的封缄坯,边缘特意捏出不规则的齿痕,像被月光啃过的痕迹。她拿起一个放在卷宗的棉线结上,用拇指压出深浅适中的窝,“这样能牢牢嵌住绳结,不会脱落。” 赵环学着她的样子操作,却总在压窝时用力过猛,陶土边缘挤出多余的泥条。“就像浇筑混凝土时的侧压力控制。”郭静握住他的手腕,引导他调整力度,“你要感受陶土的反馈,它会告诉你什么时候该停。”她的掌心贴着他的手背,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赵环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在咖啡馆躲雨时,她也是这样握着他的手,在湿漉漉的纸巾上画星轨。那时他才发现,原来理性的指尖也能学会感性的力道。当三十个封缄坯都嵌在卷宗上时,暮色已经浸透了工作室。郭静打开台灯,暖黄的光线落在陶土上,让那些湿润的表面泛起珍珠般的光泽。“可以刻印记了。”她把那块刻着复合图案的青石板递给他,“你来试试?”赵环深吸一口气,将石板对准陶土中心。他的指尖有些发颤,这比在电脑上画毫米级的节点详图更让他紧张——cad软件可以撤销操作,但陶土上的刻痕永远无法抹去。“别怕。”郭静的声音像窑火的余温,“手作的意义,就在于接受它的不完美。”第一刀落下时,刻刀微微打滑,在星轨图案的边缘拉出道细痕。郭静立刻用指尖蘸水抹过,那道痕变成浅淡的阴影,反而让星轨有了流星划过的动感。“你看,错误会变成意外的美。”她拿起另一块陶土,“就像你设计的那个过街天桥,原本地基沉降超了标,最后改成的弧形坡道反而成了网红打卡点。”赵环的动作渐渐流畅起来。他发现刻刀的角度与他画施工图时的铅笔倾斜度惊人地相似,都是三十度——理性与感性,原来藏在同一个几何角度里。郭静在旁边同步操作,她刻的花瓣弧线总比图纸上的更舒展,像被风轻轻吹过。“为什么是三十个卷宗?”她忽然问,刻刀在陶土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是我们合作的第一个项目。”赵环的目光落在卷宗上的项目名称——“星芒美术馆扩建工程”。那是他设计的第一个融入陶艺元素的建筑,郭静负责中庭的陶片幕墙,“从概念设计到竣工,正好三十个月。”郭静停下刻刀,指尖抚过刚刻好的印记。建筑的钢构线条与陶器的弧线在陶土上相拥,像两个灵魂终于找到彼此的轮廓。“那这三十个封缄,就是时光的刻度。”她把刻好的陶土轻轻放在通风架上,“等它们彻底干燥,我会用清釉薄涂一层,既防潮,又能让肌理更清晰。”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下来,工作室的灯亮起,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流动的皮影戏。赵环数着通风架上的封缄,三十个印记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每个都带着细微的差异——有的星轨刻得深,有的花瓣弧度大,像他们共同走过的日子,从来不是复制粘贴的完美,却处处藏着彼此的痕迹。郭静忽然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胛骨上。“你知道吗,陶土封缄在烧制前,要经历阴干、晾晒、素烧……就像感情需要慢慢沉淀。”她的呼吸拂过他的耳畔,带着陶土的清香,“我们的印记,会跟着这些图纸一起变老,变成时光褶皱里的秘密。”赵环转过身,握住她沾满陶土的手。那些细碎的土粒在两人掌心硌出微小的痒意,比任何图纸上的签名都更真实。他想起郭静日记里的那句话:“让灵魂与肉身都有归宿,如同星子找到承接它的春水。”此刻他忽然明白,所谓归宿,或许就是在对方的世界里,找到自己的表达方式——他用建筑的理性为她搭起空间,她用陶器的感性为他填满温度。通风架上的陶土封缄在夜风中微微收缩,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声响。赵环拿起最后一个待刻的陶土,将郭静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上。两人共同握住刻刀,在湿润的土块上落下最后一笔——星轨的末端与花瓣的边缘连在一起,形成个完整的圆。“这样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