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雨不在下,水又慢慢往下退。但水流湍急,羊船翻了好几次,只好再等等。
除了已经葬身水流中的百姓,浀城地势高着的地方还有人在苦苦支撑。
据说浀城水灾最严重的地方在景村,张大人和一众水卒都被困在了那儿,如今水位退去一点,水签露出来了,正要派人过去。
带来的水部几位大人连夜去查水签,术业有专攻,苏砚放权给他们,自己巡查四周,一眼就看到了防汛的土埂上的印记。
印记向西,流雨也在景村。
“人怎么会都集中在景村。”苏砚在忙碌中留了个空,问最早赶过来的兴城水部。
对方也不是特别清楚,只道:“那时候水退得差不多了,原是要请大夫来景村治疫病的,其他的属下也不清楚了。”
苏砚垂眸。
所有人按部就班地救灾,老天爷帮忙晴了好几天,终于见了起色。
只是疫病又开始蔓延,路上到处是哀号的苦难人,停云戴着白纱斗笠,日夜不歇地配药。
不仅病人需服药,他们这些官兵更是要吃了药才能下水救人。
停云也不藏私,把方子交给了当地的大夫,只要能走动的,便都强撑着起来配药。人手且够了,药材却少得可怜。
苏砚调集了城中剩下的药材铺,源源不断地向停云送药材。被水泡湿了的也要,在停云手里多少有些用处,比糟蹋在水里好。
苏砚来之前请示着陛下拨了款,再坚持一段时间,粮官便要到了。
这几日,不仅是苏砚和七部的人没合眼,救灾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没怎么睡过觉。
白日里一只只羊船飘出去,偶尔带回来一两个灾民。夜里险象环生,因药材和食物短缺,再加上灾民情绪崩溃,时不时就会有暴乱的苗头。
又有治水的外城人会不慎死在水中,扭曲的心态笼罩在每一个人心里。
苏砚处理得快,快到其他治水的官员根本没察觉到危险一次次在身边降临。
就连苏阅也连轴转,在苏砚临时选出来的水部总督那边帮忙。
他虽然只有纸上谈兵的经验,可博览群书,知晓历史上浀城曾经有过相似的水灾。
闲时偶尔疑惑,苏砚小时候也什么都学,速度也快,照理说也能帮得上忙。
后来见她一来,几个官员支支吾吾不敢说话,便懂了几分。
苏阅瘦了一大圈,下巴都尖了,困到手都没力气抬起来,在大街上靠着墙浅眠一会儿。
苏砚走过来的时候,被这尊人形的路障吸引了视线。
她的刀上沾了点血,一个失去了家的男子发了疯,到处散布粮官跑路的谣言,抢了妹妹的孩子要煮着吃肉。
他在那块安置营闹得很大,不少人信了他的鬼话,跃跃欲试。
苏砚当场拿下,斩于营口,再有此念者与此同罪。
并且交代属下,把粮官的传信在浀城念一念,隔一段时间便给他们吃个定心丸。
苏砚就像一根定海神针一样扎在浀城,才能让其他的人,治水的只治水,救人的只救人,放粮的只放粮。
同理,她身上的担子要比其他人更重,比其他人休息地更少,今天才被停云强行劝着去空了的城主府里面躺着睡半天。
刚打算进去,就看到在墙角睡得歪歪扭扭的兄长。
他什么时候这么邋遢过,头发凌乱,衣着破损,完美地融入了灾民之间。
苏砚抬了抬胳膊,蹲下来看了一会儿他的睡颜。
俞涂此刻不在他身边,他身手好,能帮不少忙,被苏阅派出去帮忙。
但他不会离得太远。
俞涂是个认死命令的人,保护苏阅是他的首要任务,其次才是救灾。
天大的事他也只在苏阅附近帮忙,方才确认公子躺在这儿休息,便又忙开了,只是隔一段时间便过来看看人还在。
苏阅睡得不安稳,估计心里想着事儿,一会儿拧眉一会儿撇嘴。
旁边的灾民睡梦中翻了个身,动静有点大了。苏阅脑袋靠在墙上晃了晃,下一刻好像就要醒了。
苏砚揽过他的头,伸手在他脖子上的穴位按了按。
苏阅的身子不知情地抖了一下,更加昏沉地倒下来靠在苏砚的肩膀上。
她的手揽过兄长的膝盖腿弯,把他从地上抱起来,顺手掂了掂,畅通无阻地进入城主府。
苏砚前脚走,俞涂后脚就回来了。
见地上没人也不着急,左右也在附近,公子不会走远。
俞涂在周围转了两圈,除了现在用来充当粮仓的城主府进不去以外,到处都溜达了一遍。
脚步越溜达越沉重,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