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志高在寒风中踏雪启程,而这头的盛府内却是热闹不己。
这天王若弗正歪在美人榻上嗑着瓜子,听着刘妈妈絮叨近日府中琐事。
忽有丫鬟急匆匆跑来通传:“夫人,卫小娘的妹妹卫恕心上门探亲,正在角门外候着呢!”
王若弗闻言,她挑眉笑道:“这卫家妹妹来得倒讨巧,咱们正缺个起头的呢,莫不是得了什么消息?”
思考片刻,觉得这是个好时机,转头对刘妈妈使了个眼色:“把人领到卫小娘的院中吧,再去只会一声明丫头,她这个做女儿的该尽尽孝心了。”
这头的盛明兰得了消息便一路小跑着去寻盛竑,仰着小脸撒娇:“爹爹,去看看小娘吧。”
盛竑本就对这个乖巧的女儿有些愧疚,见她如此期盼,便温声应她晚些过去。
卫恕意听说盛紘要来,就嘱咐盛明兰不许提家里短她们炭火吃食的事儿,却不想被卫恕心喝止住了。
“姐姐你莫不是怀孕怀傻了?” 卫恕心 “嚯” 地站起身,裙摆扫过矮凳发出刺耳声响。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两人面前,掰开卫恕意的手,将盛明兰拉到身前细细打量,眼眶瞬间红透。
“你好好瞅瞅明丫头,瘦小可怜见的,身上穿的衣服还不如咱们这普通人家!” 她颤抖着扯开明兰内里摞补丁的衣袖:“这料子硬得能刮伤皮肉,哪像是官宦人家姑娘该穿的?”
卫恕意望着女儿被冻得通红的手背,喉咙像是被棉絮堵住。
明兰却懂事地往她身后缩了缩,小声道:“姨母,不冷的……”
“再看看你这院内的几个丫鬟!” 卫恕心转身指向正在院内扫雪的小蝶,那丫头单薄的棉衣在寒风中鼓成气囊。
“个个跟着你在这吃苦受罪的!” 她转身揪住卫恕意的手腕:“你自个不争取还指望谁来给你争取!你还在这假清高!”
卫恕意被妹妹吼的一时有些呆愣,她望着妹妹泛红的眼眶。
又想起离家前阿爹偷偷塞给自己的碎银子,喉头泛起苦涩:“我…… 我只是不想惹事……”
“不想惹事?” 卫恕心冷笑,泪水却顺着脸颊滚落:“你也不想想那王大娘子为什么要帮你、为什么要替这盛家纳你进门,不就是指望你分那林小娘的宠吗?你倒好,把自己过得苦兮兮的,让阿爹和我在家如何放心得下!”
卫恕意是家中长女,家中有妹妹和弟弟,母亲早逝,父亲虽是个秀才但也是个弱书生,身体却不太好,拉扯着她们三姐弟长大。
她当时也是为了给父亲换药钱才成了盛家的妾室,卫家怕盛家看不起卫恕意,这些年不敢多来府中,生怕以为是来打秋风的。
她哽咽着小力度捶打姐姐的肩膀:“我接到来信还有些不信,想着好歹是官眷人家,你有容貌又有才情,就算是妾怎么也能过得好些……”
卫小娘本还想问妹妹怎么来了,就听见说是接到了信,便以为是小蝶私下给家中传了信。
小蝶原本在外扫雪,听见动静连忙进来,眼见气氛剑拔弩张,悄悄扯了扯姑娘明兰的衣角。
明兰懂事地点头,转身带着小桃福了福身,轻声道:“小娘、姨母,我们先去准备些茶水。”
她低头退出房门时,听见卫恕心带着哭腔的喊声:“当年就不该听那王大娘子的鬼话!”
屋内,卫恕意被妹妹这番话刺得眼眶发热。
她想起昨夜对着微弱炭火缝补明兰冬衣的情景,想起往日小蝶捧着冷硬的窝头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某处柔软的地方轰然崩塌。
妹妹卫恕心突然将她搂进怀里,温热的泪水滴在她发顶:“姐姐,你再这样下去,连命都要没了,你以为置身事外就能平安度日?”
卫恕意被妹妹搂在怀中,听着那番痛心疾首的斥责,心中五味杂陈。
寒风透过窗棂的缝隙钻进来,卷着炉中零星的火星,在她眼前明明灭灭。
其实她早就明白,王大娘子这些时日的照应和救济,不过是想借她之手扳倒林小娘,夺回盛府内宅的掌控权。
可她迟迟下不了决心,在卫恕意看来,王大娘子与林小娘不过是宅院里的两方势力,无论偏向哪一方,她都逃不过被当作工具的命运。
卫恕意怔怔地望着妹妹涨红的脸庞,妹妹的每一句话都似带着倒刺,将她长久以来自欺欺人的安稳戳得粉碎。
寒风卷着雪粒子扑在窗纸上,屋内炭火明明灭灭,映得她苍白的脸忽明忽暗。
在这深宅大院里,她本以为守着一隅清净,不卷入妻妾纷争,便能安度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