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下,空气仿佛凝固,让人喘不过气。
“回去?”陈默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确认他没有听错。他慢慢放下擦桌子的抹布,那块布吸满了油腻和海水的咸味。眼神扫过楚航,掠过秦锋,最后落在自己布满老茧、指甲缝里还残留着鱼腥的手上。这双手,曾经握过枪,操纵过最精密的仪器,现在却只用来杀鱼、掌勺。
“对,回去。”楚航往前走了一步,皮靴踩在油腻的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军人命令感,“‘黑鲨’需要你。你的‘眼睛’是找到安琪唯一的希望,也是摸清‘梵天之怒’底细的关键。”
秦锋也跟着逼近一步,他个子高,投下的阴影几乎笼罩了陈默:“老陈!那帮孙子可能真搞出了什么要命的玩意儿!‘湮灭级’!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我们不能在这儿干等着,等人家把刀架脖子上了再反应!”
陈默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像深海的潜流,无声地涌动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两个昔日的战友,这两个家伙,一个曾经咋咋呼呼,一个冲动易怒,现在脸上都刻满了风霜和焦虑。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近乎顽固的决绝:“楚航,秦锋,我的战争……早就打完了。”
“打完了?”秦锋的声音猛地拔高,脖子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几乎是吼出来的,“你说打完就打完了?陈....不,老李!你他娘的忘了我们一起在几百米深的海底躲避深水炸弹?忘了那次差点被鱼雷怼屁股上?一起从鬼门关爬回来多少次了!”
“现在兄弟们求你,安琪生死不明!你跟我说打完了?你能安心在这里钓鱼、炒蛤蜊?”他胸口剧烈起伏,眼睛瞪得溜圆,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个“逃兵”。
陈默没有看他,只是转头望向窗外漆黑的海面,海浪有节奏地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呜咽。“我累了。”他轻轻地说,声音里透着一股子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疲惫,“只想过几天安稳日子。真到了那一天,就这么走了,挺好。”
他闭上眼睛,抬手用力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你们不懂。”他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深刻的倦怠,“这能力,不是什么狗屁恩赐,是诅咒。每一次用它,我都感觉自己……离‘人’越来越远。”
“我看到了太多,听到了太多,好的坏的,美的丑的,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全都塞进我脑子里。我承受了太多本不该由我承受的东西。”他睁开眼,眼神空洞,“我怕哪天醒来,自己就变成了一台只会接收信号的机器。”
楚航看着陈默苍白的面色和眼底几乎化不开的倦意,心头一沉。他不像秦锋那么冲动,试图从理性的角度去劝说:“陈默,我知道你有苦衷。但安琪……她一首很看重你。”
“你的感知能力,是目前我们唯一可以穿透伽梵圣国情报迷雾的手段,是任何先进技术都无法替代的。这不是为了挑起战争,是为了提前预警,是为了威慑,是为了避免更大的冲突,为了和平。你的能力,或许能救安琪,也能救我们所有人,救无数人的命。”
“拯救?”陈默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摇了摇头,“别逗了。海军有全世界最先进的声呐,有‘天网’系统,有叶艇长那样经验丰富的指挥官,有你们这些万里挑一的精英。我己经尽了我该尽的职责。现在,我只想做个普通人,一个……等着身体彻底垮掉的普通人。”他的态度异常坚决,像是在自己周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冰冷的墙,隔绝了所有劝说。
房间里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楚航看着陈默,眼神复杂,有失望,有担忧,也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理解。秦锋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把话又咽了回去,化作一声沉重的、带着火药味的叹息。
“好吧。”楚航低声说,声音有些干涩,“我们不强求你。命令是死的,人是活的。”他走上前,停在陈默面前,昏黄的灯光在他坚毅的脸庞上投下深深的阴影,“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联系我们。”
秦锋也走过来,抬起手,似乎想拍陈默的肩膀,但手在半空顿了顿,最终只是重重地落在陈默旁边的桌角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老李,保重。不管你怎么选,我们……还认你这个兄弟。记住,‘黑鲨’,永远有你的铺位。”
说完,两人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这个弥漫着海腥味和油烟味的小饭馆,身影很快消失在村口昏暗摇曳的路灯尽头。
陈默独自站在原地,很久,很久。他缓缓走到门口,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