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钱三郎坦然一笑,伸手指对面酒席,“我是陪人赴宴,人在那儿呢。”
对面竖起了一道道银屏。
谢家是士族,婚仪办得讲究,别说这次娶的还是位金枝玉叶。女宾们都隔得远远的,他们连女郎们说话的声音都听不清楚,更看不清楚人。
席间渐渐安静下来,而奏乐声愈发响亮。
锦绣红毡的尽头,嘉宁公主一手持着纱扇挡脸,一手握着红绸,红绸另一头牵着谢珲。
毡面铺着两块绣毯,公主踏上第二块,谢家妇人便将第一块转到第二块之后,如此循环。
象征情意天长地久,子嗣绵延不息。
沈徵看着各种繁琐婚仪,一直到二人入青庐拜堂,奏乐声才重新变得和缓。
钱三郎忽然问他:“沈郎君,我看你的年纪比我大一些,不知可曾娶亲?”
“娶过。”
“我还不曾,”钱三郎不识愁滋味的脸上有了一点哀伤,“她爹那关我都快过了,她还不松口。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到她这儿就不管用。”
“沈郎君,你娶过妻了,肯定是有经验的,你说,女子何时会答应嫁给一个人?”
“真心喜欢。”
沈徵不假思索,钱三郎一愣。
沈徵自己说完了也静下来,这不是他懂得的回答,这是姜玥教他知道的答案。
他在平洲县求娶,怕她不应,自忖没什么拿得出手,将全副家当都盘点一遍,交给她。
“这是何意?”
“以后得的修束都交给你,你可愿意……可愿意,”那句话,费了好大力气去控制才不至于结巴,“做我的夫人?”
她青葱一样的指尖,拨动着钱匣子的文钱,安静许久,“沈道麟,你是不是傻?”
“可是太少了?”
“哗啦”,钱匣子翻倒在桌上。
她眸光盈动,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姑娘家要是真喜欢你,只有一个铜板也愿意嫁。”
新婚夫妻共结镜纽,青庐礼毕。
嘉宁公主被谢珲的红绸牵引,送入了婚房。
金枝玉叶的洞房,宾客们不敢闹得太过分,把默契都花在了等谢珲出来敬酒的那一场。
谢珲敬到沈徵面前时,眼神已灼灼发亮。
“来来,道麟,钱三郎君,我们喝一杯!”
“恭喜了。”沈徵以茶代酒喝过。
钱三郎看了一眼谢珲的酒杯:“谢兄,今日我既然跟郡主来,就算是公主沾边儿的娘家人,你跟我喝,可要喝真心真意的才行。”
“那就再喝一杯。”
谢珲就着旁边的酒壶,重新倒一杯,笑眯眯与钱三郎对酌,见钱三还要再给他倒第二杯,才不慌不忙伸手,挡住了杯口。
“钱三郎君,我嫂嫂方才说,昭明郡主有些喝醉了,不肯让侍女搀扶,独自离了酒席。”
“阿玥喝醉了?她人在哪里?”
“在前院花园,我家婢女只敢远远跟着。”
话音未完,钱三郎已经转身,背对他与沈徵潇洒地挥手,“祝谢兄百年好合!琴瑟和鸣!”
“道麟,你知道吗?钱三公子与昭明郡主送的白玉杯盏能够凑成一对,他还喊郡主阿玥。”
“……现在知道了。”
青庐前的酒席转眼空了两人。
谢珲想了片刻,没明白,算了,他摸上装着梅子水的假酒壶,继续装模作样去敬下一位酒。
夜风微凉。
姜玥展开了披帛,裹在身上,避免酒后撞风得病,低头踩自己在月色下的一段斜影。
她没喝醉,只是不耐烦酒席间女眷们的寒暄,身后有脚步声渐近。
姜玥叹了口气:“真不用来扶我,我没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