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都没有办法从爷爷那里得到事情的解决方案。不过如果连爷爷都不当回事,那么至少说明周子殷确实没什么大病。那就让他睡一觉吧。晓安就这么决定了。替他请完假之后自己去上课。当然已经迟到了,而且上课的时候奇怪地心绪不宁。偷偷发了一条短信给周子殷:“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那边没回。
会不会没有力气看?
那种混身没力气的毛病到底是什么啊?
挨到第二节课的时候终于坐不住了,请了两节课的假去医务室,把周子殷的症状跟老师形容了一遍,老师本来要去看,但是晓安一句“他不想看医生”把老师挡了回来。那家伙的脾气再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说了不要的事她真的干了的话,那后果绝不是她愿意看到的。最后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根温度计和一盒感冒药。
第3章(1)
周子殷却不在床上。被子被掀在一边,白色的床单和被角上有很明显的晕开的水滴。周晓安浑身汗毛倏地倒竖起来——他已经那个样子还能去哪里?啊!她根本不应该离开——不过还没等她脑海中最坏的想象完成,就听到浴室里有动静,“咚”一下,不是很清晰也不是很响,不注意很容易忽略的一声。接着,又一下。
呼。
谢天谢地。
她有点腿软地靠着浴室门边,再这样一惊一乍,她的心脏一定提前进入老年期。干这一行这么久的爷爷怎么可能六七十岁还活蹦乱跳,真是自然界不可解释之谜。
“周子殷,”她拿手敲了敲浴室的门,“你没事吧?”能够自己去卫生间应该已经好转了吧?
里面没什么动静。
“周子殷?”
仍然没人应。
前面那两下模糊声响应该是人发出的没错吧?
“喂!我要开门了——你不想被人看见蹲在马桶上的样子吧?!”
仍然没反应。前面才落下的心重新提了起来,周晓安刷地拉开门。门开处,周子殷泡在浴缸里,身上的浴袍没有脱,带着一起泡在水里。但跟前面水汽蒸腾的情况不同,此刻的浴室光线异常清晰。浴缸边放着一大盒冰块,周子殷手上正拈着一块,手指一松,冰块落进浴缸的水里,“咚”,轻轻的一声响。
周晓安愣在门口,这个人在干什么?泡、泡冰水澡?
周子殷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什么,晓安觉得他此刻的眼睛非常黑,因为没有平常温润的光泽,更显得黑,黑沉沉的,一望无际。头发也特别黑,本来吹干的头发,现在下面一截发梢已经湿了,粘在他的肩与锁骨上,黑得触目惊心。
周晓安不由自由揉揉眼睛,是灯光的问题吗?面前这个人看起来很……诡异。啊!她明白为什么他的眼睛那么黑了,因为他的皮肤非常白。苍白。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一眼望过去好像是个冰雪人儿,只有眸子和头发是黑的。
而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晓安一眼后,手又从盒子里拿了一块冰。这个动作让站在门边快要石化的周晓安清醒过来,冲上去,一把把冰盒扫在地上,但里面已经见底了。相应地,不少大大小小的冰块在浴缸里浮浮沉沉,水的温度让晓安整个人打了个寒颤。只要是个人,能在这种温度里保持血色才怪!
“你在干什么?”周晓安的声音也像是被这水冰过,自己都听得到在打颤,但心里却被是火烧过,火辣辣地一股无名火腾地烧起来,以至于去按水塞开关的手都在发抖,“发什么疯?!找死啊你!”
水位开始降下去,周子殷没有说话,忽然慢慢伸出手,按在她的手上。那种接近于冰的温度,让周晓安整个人颤了一下,“把我的睡衣拿进来。”他说,声音很低。
“要什么睡衣!”周晓安一把甩开他的手,力气大得超乎自己的控制,当然她压根也不想控制。不,她应该有控制自己,不然,她就早直接给他一拳,或者直接踹他一脚,或者干脆把他从窗户里扔出去!“你直接穿寿衣吧!”
最后一句吼得非常大声,空气中回荡着声带不负重荷时发出的嘶声。她站着喘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哭了。莫名其妙地哭了。真是太莫名其妙了。简直是神经病。她反手抹了泪,去找浴巾,再把他的睡衣翻出来,挂在旁边,“给你五分钟。”她吸了一口气,“五分钟内不出来后果自负。”
说完,她甩门出去。坐在客厅里的时候,忽然想起那句话有些耳熟。
那好像是周子殷的台词。
而她仔细想了一下,她好像也弄不出什么“后果”让他去“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