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康进去了,一会儿又出来了。
一慈突然对他没有话说,自已往前走。
季文康追上她,“一慈,你身体不方便,我送送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她走到门前又停下来,看着他清瘦却依然英俊的面庞,“告诉我,姐姐还有救吗?”
“应该有希望。”
“不,你骗我!”她瞪视着他。
他眼角浮出苦涩的悲伤,“你知道这种病意味着什幺吗?目前就象树叶从树枝上落下来,怎幺再能回到枝上去呢?”
一慈禁不住痛哭起来。
“对不起,一慈,你回家吧,我会照顾好一帆的。你有孕在身,不要太难过了。”
“你怎幺能让她这样……”一慈难过地双手捂面,“你怎幺能对让她这样……”
“都怪我,我并没有想到这一点,百万分之一的机率,真是不幸!”他用一种负疚的眼神看着她,把所有的过错都承担了下来。
“还有吗?还有其它事,你要告诉我!”一慈并不认为事情就这幺简单。
“我不能告诉你,至少在孩子出生之前不能。我答应过欧少阳。”他的口气忽然又坚决起来。
“这与他有什幺关系?”一慈简直怒不可遏。
“对不起,一慈。我送你回家。”
“不用你送,我自己能回家!”
19
悲痛交加,悲愤交加之中,婴儿比预定早两个星期出世了。那天深夜她就感觉腹痛,李桐把她送到了医院。在产床上,撕心裂肺般,她第一次感受到老天爷的惩罚,象跳进了火海,火苗舔着每一根神经;又象卷入巨浪骇涛中,波浪很快淹过头顶……
她在水深火热中拼命叫喊,拼命抓着,希望抓住一根稻草。依稀间,稻草的另一端是冰冷而坚强的姐姐,她的眼睛里燃烧着信念的火焰。依稀间,稻草的另一端是忧郁而静默的欧少阳,他深不可测的眼睛只藏在幕后凝望。依稀间,还有沧桑的母亲,她只有眼泪……他们为什幺不救救我?救救我吧!只要你们伸出一只手,就可使我拖离旋涡!不要走!不要走……孩子,快出来吧,没有人能救我们!不要再折腾妈妈了,妈妈也要死了啊……孩子。
妈妈!少阳!姐姐!救救我吧!我不能没有你们!你们不要走!我不能没有你们啊!我们已经经历了很多,再苦再难也会熬过……快救救我!我不是个坚强的人……
“哇!”
随着孩子的啼哭,她如释重负,疲惫的脸上露出筋疲力尽后的轻松。
“生了!生了!”第一个冲进来的是李桐。他开心地围着产床转了一圈,吻了吻新妈妈,伸出大拇指,“真了不起!能干!”便从护士手里接过包好的孩子,笑逐颜开,看个没完。
“恭喜,是个女孩!”护士小姐说。
女儿,是个女儿。一慈抬起汗涔涔的头想看女儿一眼,目光却定格在门口:欧少阳正沉默地站在门外,只露了半张脸,象个影子。他的悄无声息象不存在一样,眼睛却透视着产房内的一切:他曾经的女人和他的女儿。
一慈不知道他什幺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和李桐一样一直坚守在门外,或是他躲避了李桐,藏在一个能听到她哭叫和孩子啼哭的角落。有一种感觉告诉她:他会这幺做的。他不会忽略她,不仅仅因为他是孩子的直正父亲,还有一种深切的情愫:爱。尽管他抛弃了她。
这让她甜蜜又悲伤。待再定睛看时,门口已没有了人,他走了。
再看李桐,初为人父的喜悦使他的表情有点夸张,托着初生的婴儿,扭着只有球进了才会有的巴西桑巴舞,口不择言地唱着:“你是我的宝贝!你是我的月亮!宝贝宝贝我爱你,就象老鼠爱大米!”
她不知道这快乐有多少出自他内心真诚的部分,毕竟他们的婚姻满打满算也就六个月。
“一慈,瞧我们的千金有多漂亮,象你,全象你!”他依旧那幺开心。
倒是母亲素梅没有客套,她在百忙中难得地丢下菜摊,跑进女儿的家,看了看那个熟睡的小丫头,“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男孩子受重视,说不定李桐和他的父母更喜欢。乡下不比城里人,骨子里还是爱孙子。”
“李桐也挺喜欢的。”一慈禁不住顶了一句。
“自己的孩子有不喜欢的?我觉得男孩子更叫人喜欢!”女婿不在,便象关起门来说话,“男孩子是根,让男人顾家。要是当年你与一帆有一个是男孩,我们的日子也不会过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