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楼。
一听名字就觉得十分文雅,这座楼三层式的结构,青色的幔布从楼顶垂下,在微风下如杨柳折腰,乍一眼看并不像是什么酒楼,倒像是用来欣赏的艺术品。往来的客人看起来就不似平头百姓,谈笑间尽显风流。
我不禁感慨,凡人不会受到困阵限制,日子还是过得分外和平。
我们来拜访时,那位铜雀先生正好讲完一场,在后台休息。场上的是他的弟子,正在讲一则狐妖故事。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只讲这些怪谈了呢?祝承枝答道,普通人就是对这些事很好奇啊,如果再配上什么香艳的情节就更爱听了。
他那个猥琐的笑容……好想揍他。
我们见到铜雀先生时,他正在悠悠哉哉地饮茶品香。
这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但面色红润,精神矍铄,颇有种老骥伏枥的神气。听罢我们的来历,他摇摇头,“无论是《霸道老爷俏媳妇》,还是甄家往事,我都已决定不再说了。”
“不知您想要什么?奇珍异宝,还是龙肝凤髓?”
不知道祝承枝怎么有底气说出这句话的,他现在明明身无分文连烧鸡都买不起。
“呵呵,”铜雀先生轻轻笑了,“这些对我都是身外之物。”
“那么,您想听,真正的神仙秘闻吗?”
铜雀先生的眼神忽然亮了。果然,像说书先生这样的职业,最吸引他们的还是故事,特别是那些从未被讲述过的故事,就好比在老饕面前摆上一道他从未吃过的美食,那是非要吃到嘴里不可的。
“我又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不瞒你说,我身边这位便是修士。”
祝承枝推了我一把,铜雀先生这才将目光转移到我身上来。
“怪哉怪哉,澄澈如白纸却望之不尽,这位姑娘,老夫冒昧,请问你真的是能够飞天遁地的修士吗?”
世人对飞天遁地的憧憬,哪怕是年近古稀的老人,提到仙魔也总是会双眼放光。
我点点头,又加了一句,“我是啊。”
听甄老爷说,国师消失也就只有几十年,但几十年足以让修士从凡人眼里消失,从切实的存在变成话本里的传说。
我给他们表演了一下火人跳舞,点石成金之类的术法,轻易地取得了他们的信任。但让我讲故事我不太行啊,我想了想,决定把宋罹卖了,告诉他们宋罹的唢呐练习史。别说祝承枝,就连看起来颇为正经的铜雀先生也笑得仰倒。
笑完之后,铜雀先生也就不再矜持,说起了甄家的往事。
复述对我来说难度太高了,大概梳理一下。甄家主母是个有名的悍妇,但甄老爷经常一房又一房地娶小妾,她表面装着大度,实际上经常暗地里对小妾下绊子。这些事情都是被镇上人当茶余饭后的笑话来谈论的,直到第一个小妾的流产。
接下来又是第二个,第三个……就连最天真的孩童都明白了,甄府除了嫡子不会有其他孩子不会出生。
这事惊动了甄老爷的双亲,向甄老爷明示暗示,这样不行啊,不管嫡的庶的,你得先生一个啊。经过双亲的敲打甄老爷也开始有些怀疑伊清了,就在这时,她怀上了孩子。然而甄湘似乎吸走了她所有的生命力,她的身体很快虚弱下去,甄湘出生之后,伊清也很快去世了。奇怪的是,在伊清去世后,甄家仍然还是没有孩子出生。有人说是伊清的鬼魂作祟,也有人说甄老爷不行,甚至还有说甄湘不是甄老爷亲生孩子,是伊清与家仆私通之子。
甄老爷当然是不信的,甄湘长大了也很像自己,他就放心了。
至于那本话本,铜雀先生说自己的确讲不来这种类似的,如果我们真的想听,他可以喊他的弟子来。他这么放话了,祝承枝和那位带他来的兄台都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仿佛只要我摇一摇头就要哭给我看似的。
我害羞地偏过头去:“但是我拒绝!”
现在可是在调查,不是在游戏人间。我狠狠地批评了一顿祝承枝。铜雀先生笑着说不打紧,等你们有时间再来,老夫一定扫榻相迎。
祝承枝依依不舍的样子实在太难以直视,我就把他踹了,让他和他新结识的好兄弟去玩。
我一人回到了甄府。
这些传闻终归是传闻,铜雀先生也说了大部分也是捕风捉影,为了拼凑一个故事臆想在所难免。除此之外,还有那棵种在庭院里的树,以及萤娘总能看到的幻觉和噩梦。如果真的是伊清的执念影响了甄府,那么她的执念又会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