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将军府看家护院的府兵，各个身手不俗，并且善用阵法配合。

谢存凭一人之力，战了十几个回合，终究是难抵众人围堵。

身体无一处不被刀剑亲吻，血流如注，但他依然坚定地护在王清黎身前，扬言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会带走安懿公主。

直到他倒在地上，口中不断涌出腥甜，仍旧紧紧攥着王清黎的裙角不松。

人心都是肉长的，忠心护主让他免去致命一击，府兵将奄奄一息的谢存敛尸，抛至乱葬岗，生死天定，任其自生自灭。

寒梅怒绽，如血嫣红。

西厢的净瓶里插着两支折梅，梅花香气和苦涩的药味糅合，闻起来是散不尽的沉郁。

祥芝捧脸跪在王清黎的榻边，静静望着王清黎大口大口往肚里灌药汤。

小丫头眉眼皱在一起，她试药汤的冷热时喝过一口，苦的她舌头都麻了，一整天用饭喝水口里都是苦味。

“姑娘怕疼，不怕苦？”祥芝歪着脑袋问。

王清黎忍住干呕，拍了拍胸口，祥芝立刻给她塞了三颗蜜饯。

“你也吃。”王清黎从碟子里抓了一把蜜饯塞给祥芝。

小丫头肉嘟嘟的脸颊挤着眼睛，笑嘻嘻地道：“谢姑娘赏。”

“不是赏，屋子里的点心糕，想吃随便拿。”

王清黎把药碗递给祥芝，拿起谢存的长剑抱在怀里，躺回了枕头上。

“姑娘为啥总抱着剑？是害怕吗？婢子每天守着您到亥时呢！而且等您睡下，将军也会守您到天明。”祥芝摊开掌心，挑了一颗最小的蜜饯放进嘴里。

“放开了吃，不够了再去碟子里抓。”王清黎捏了捏祥芝的小耳朵。

祥芝收起蜜饯，摇摇头说：“婢留着慢慢吃。”

王清黎扯起嘴角笑了笑，“四五日没洗澡了，你让郑婆婆烧些水来。”

“洗澡？那我要问问将军的意思。”祥芝撑着床榻站起身。

“不用问他。”王清黎生硬地说。

祥芝乌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姑娘为啥提起将军不高兴了？将军给姑娘这么多点心和蜜饯吃！姑娘给婢子吃蜜饯，婢子可高兴了！”

“那怎么能一样，我杀过你的兄弟吗？”王清黎轻声问。

祥芝摇摇头。

“假如我杀了你的兄弟，再给你蜜饯儿吃，你还会高兴吗？”王清黎指尖摩挲着剑鞘问。

吱嘎——

房门缓缓开了一条儿缝，祥芝转头跑向门口瞅了一眼，又把门关严。

“外头风真大，门儿都吹开了。”祥芝端着炭盆靠近床边继续问：“姑娘为啥要杀婢的兄弟？”

王清黎被祥芝憨头憨脑的给问住了，悠悠地看向门口。

“只是假如。”

“嘿嘿，不过姑娘杀不了婢的兄弟！婢没有兄弟，姑娘是好人，给婢蜜饯吃，婢最喜欢姑娘！”祥芝笑眯眯的一脸天真。

王清黎扯了扯祥芝头上的揪揪，抱紧了怀中的长剑：“真羡慕你，没有兄弟，没有牵挂，喜欢一个人的理由也简简单单……”

“将军给姑娘蜜饯吃，姑娘喜欢将军吗？”祥芝童言童语。

赫连泽也再次靠近西厢的门口，他很期待王清黎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王清黎呼吸一窒，伤口微微发痒。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儿，我不敢喜欢他了，而且他还要杀了我。”

赫连泽也眼眶微热，攥紧的拳头松开，双唇翕张复述道：“不敢喜欢……”

他一步一步走下西厢的台阶，王清黎说不敢喜欢，言外之意是她不会再等自己给那个答案了。

赫连泽也的内心是说不上来的苦闷，脚步沉重。

“不敢喜欢？之前的胆量哪儿去了……”

祥芝甩开膀子，迈着两条小短腿儿，去找郑婆子烧洗澡水，一头撞在赫连泽也的后腰，坐了个屁股蹲儿。

赫连泽也一手拎起祥芝，急切地问：“你慌什么！她怎么了？”

“哦呦！将军怎么又挡道儿？”祥芝双手撑着地，站起身仰视赫连泽也说：“姑娘要洗澡，婢找郑婆子烧水。”

“胡闹！七日未过，伤口不能沾水。”赫连泽也拍拍祥芝的后脑勺，迈步折返回西厢。

西厢只剩下王清黎一人，红梅幽香，每一朵儿梅花好像晕开的鲜血般刺目，不由得让她想起因守护自己而死的谢存。

房门‘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