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爷,让您见笑了,这家里,就是实实在在的寒舍,简陋不堪,也没什么看头。”
秀才的声音由远及近,不同于往日的颓废冷淡,带着笑意。
“最难得就是这份质朴,寒门贵子,可见梅大官人是极用功的,梅大官人无需如此客气,我字守之,家中行三,翰林兄唤我守之亦或三郎皆可。”
这个声音清朗醇厚,不同于秀才的气弱音虚。
“守之兄也无需再唤我什么官人,恩师赐我表字犀轩,守之兄唤我犀轩即可。”
“犀轩,令师对兄台期望之深,可见犀轩兄的学问定是极好的。”
“哪里哪里。”秀才虽然否认,可语气里的自得和骄傲却是藏都藏不住。
这两个人越走越近,似乎正奔着这灶房里过来了,绵娘的眉头拧起了一股劲,胸腔里的一颗心在扑通扑通的跳着,说不得是生气讨厌还是慌乱不安。
“哎呀!”
梅二婶慌乱道:“断在里面了。”
她已然十分小心,却不想在听到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分了心,一不小心就将断刺拔断了,
露出来的那一节已经被拔掉,其余的全然埋在皮肉里。
顾骢正转到灶房边上来,听见里面的声音,就站到了门口,看到的就是两名女子正头挨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背对着他的正是一直躲避自己的绵娘。
梅二婶唤了一声:“顾少爷。”
急匆匆的站了起来,就要去豆腐娘子的屋里拿剪刀。
“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绵娘的掌中扎了木刺。”
梅二婶说着话就出了灶房。
顾骢顾不得去管她,只拿一双眼睛看着正转过头来的绵娘,她柳眉轻蹙,神情忧郁,眼中带着盈盈泪光。
顾骢心下一动,下意识的就想将人揽在怀里,好好的疼爱一番,却不防一眼瞄到她正在流血的手掌心,方知她这是疼出来的眼泪,心中越发的心疼,只是还未等他说话,身边的,另一个人已然开口,
“绵娘,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点事情都做不了,这血要是滴到菜里,可还叫人怎么吃?”
秀才眼中十分的不耐烦,全然不复方才彬彬有礼的模样,只觉得这个节骨眼上,小家子气不肯见人的绵娘给他丢了人。
真是上不得台面。
秀才心中暗恼,忙对着顾骢赔礼道:“拙荆鲁笨,还请守之不要见怪。”
“我不见怪。”顾骢一字一顿,回头叫顾文:“取了伤药来。”
秀才疑惑,觉察顾骢已经不复先前的和气,这句话里,带着莫名的冷意。
秀才再细究,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顾骢已经恢复了之前的一团和气,扭过头去对着灶房里的绵娘一揖礼道:
“昨日里多谢娘子的救命之恩。”
绵娘不爱受他礼,偏了偏身子躲了过去,正待刺他两句,不防秀才抢先开了口:“守之实在是客气,昨天的事情就算是换做别人绵娘也不会袖手旁观,更何况能遇到你,也是她的福气。”
这么一会功夫,之前的嫉妒泛酸都被秀才隐藏了起来,与这位顾三郎交好之后能带来的好处才是他最看重的。
顾骢笑笑,不予置评,只是斜睨了绵娘一眼,像是嘲讽,又像是不以为意。
绵娘背过身去,不去看他,更不愿意去深究他的那双眼睛里那许多不明的含义。
梅二婶拿着剪刀过来了,顾骢看了一眼剪刀,上面带着碎线头,梅二婶就着身上的围裙草草的擦一擦,就要去给绵娘剪开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