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来。

一个人的时候很多，好不容易胡家半山子的一群小孩放到一块了，但牛会打架。只见一头大黑牛，高大威猛，从上扑下，我家的大牯牛牛眼圆睁，迎角而上，两头牛顶在一起，难解难分。我生怕自家的牛吃亏，一阵乱拉乱打，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无济于事，其他小孩又吼又叫，不停起哄。突然，对方的牛一下子摔倒了，那群小孩就跑过来骂我打我，也打我家的牛，后来，对方说他家的牛死了，让我家赔。

有时候，哥哥妹妹有空了，会带着他们的小伙伴来找猪草、捞柴，那就是我们开心的日子。打升级、河沟里洗澡、最爱的是打杈，就是把短树枝两头削尖，用一个带杆的松菠萝打，弹得远的胜，胜了赢一把猪草或柴草，有一点像乡村高尔夫。口腹之乐是烧土豆烧毛豆吃，春季时“三月三，抽毛钱”，抽一大把毛钱，坐在大石头上，美美地吃，这就是极好的零食了。

上初中了越来越喜欢学习。

我家离镇上的初中有十里地，每当中午放学铃声一响，我就冲岀教室，为了吃一口妈妈做的热饭，也为了省饭钱，我一边跑向汉山，一边背课文，忘记了就站在田坎上，看一眼提前抄好的纸条，看几眼又跑起来又背起来。这是我的发明，毕竟书本不便携带，纸条兜里一装，很方便，睡觉前和上学路上，随背随掏。

为了这省饭钱我差点毁了我，初一时经常只吃一顿饭，或者在食堂只买白米饭舍不得买菜，或者只吃妈妈用罐头瓶封装的提前用猪油炒好的豆豆等。到了冬天，米饭的热气都化不开厚厚的猪油，妈妈心疼儿子，偏偏猪油又放得多。

初二了，我又苍白又瘦矮，一次我三姨夫到我家走亲戚，问我爸妈，你们程俊熙咋这么苍白这么矮小嘞？

我哥哥还开玩笑，说我是程家的小矮子，后来到初二后半学期，我才改了这守财奴的怪念，初三时竟然猛地长高了，像一根细长的竹杆。

我跑是赶时间，但有时还是迟到了。一天，我满头大汗跑到教室门前，一向喜欢我的英语老师竟然几次报告都装沒听见，后来又让我拿着书站到后面听了一节课，不知为什么，另两个同站的都没哭，而我竟委屈地哭了，稀里哗拉，清鼻长淌，可能是很少被处罚，不习惯，或许是一向偏爱我的英语老师罚我站，我失落，我怨怪，我不适应。

后来，我看美国电影巜阿甘正传》，看着不停奔跑的阿甘，竟感动得一塌糊涂，莫非，那是另一个奔跑的我？寒假，我挖油菜行时也如法炮制，把书放田坎上，边给油菜松土边背书，累了或卡住了，赶快到田边瞅几眼，接上了又背。

英语老师说，学好英语，主要是背单词背课文；语文老师说，学好语文就得背名篇；政治老师说，学好政治就得背重点背名词解释。背背背，放牛时，就在松树林、大石头上、小溪边，走来走去，摇头晃脑，背书成瘾。收假了到小组长那儿背，回回抢第一，有时没学的还提前背，同学们都羡慕我的记性好，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放牛娃没事干，只有背课文。

初三时，一个学习也比较好的同学，还拿了十组一长串数字，他说要测测我的智商。我没觉得我的智商好，特别是工作后，总感到农村娃情商低，而我极低。辛辛苦苦考了一个中专，在八九年，也算风风光光，家境好一点的，会摆上几桌酒席，放几挂鞭炮，而我，在八月的一个阴雨天，听到堂屋里爸妈商量我上学的事，还吵了起来。最后爸爸说，向一个远房的住在黄官的亲戚借八十块让我上。听了这些，不知为什么，我扑在被子上，偷偷地哭了。书上说，知识改变命运，那时我发誓，一定要通过努力学习，来改变命运，让父母享点福。

但我没有做到。

上初中时，我的政治课一骑绝尘，次次考第一，比英语、语文还稳定。小时侯，我竟然爱看《新闻联播》，但现在，通过越来越多的现实，越来越多的阅读，让我明白：

也许，正义和公平永远是一个美丽的梦，穷人家的孩子永远都触摸不到。

阶层固化、赢者通吃，权贵占有一切决定一切，才是几千年来人类社会的常态。

后来，我不停阅读。当读到方方的《涂自强的个人悲伤》，我泪流满面；当读到阎真的巜沧浪之水》，我掩卷深思；当读到莫言的巜生死疲劳》，我拍案叫绝。中国，还是有很多优秀的作家，他们秉笔直书、仗义直言，为祖国和人民变得更美好而奋笔疾书！

司汤达说，作家只不过是手里拿了一面镜子。世间美丑，自然投影，你丑，不能怪镜子，更要感谢拿镜子的人，他为你掌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