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水卷着米糠沸腾起来，热意扑向每个人的面上。

沈燕儿用木棍搅着罐子，不知不觉被这股热意湿了眼睛，她揉了揉眼眶忍住湿意。

接着翻起包裹，掏出两个保管完好的瓷碗，提起罐子小心地倒满两碗。

清汤寡水般的米糠，沈柔迫不及待地端起吹了吹，递到娘亲面前，“娘亲先喝，柔儿给娘亲吹凉凉。”

沈柔睁着因瘦弱的脸蛋显得格外大的眼睛，懂事乖巧的样子终于让沈燕儿忍住太久的泪水落了下来。

“娘亲不哭，娘亲不哭！”沈柔慌忙放下碗，小手轻柔地帮沈燕儿擦拭眼角。

沈长河一直没碰面前的碗，眼神也流露出担心。

沈燕儿抱了一下沈柔，随意擦了下眼睛，让两个孩子赶紧吃，自己罐子里也有不少。

沈长河瞥了眼罐子，趁沈燕儿不注意，突然伸手将自己碗内倒了一半进罐子，然后将碗里剩下的一下子倒进嘴里。

跟娘亲说了句自己要出门去找点吃的，就放下碗离开了四处漏风的草屋。走之前还将木板搬到门框处，勉强遮点风雪。

沈燕儿见儿子出门也不阻拦了，知道他心里憋屈就当出去吹吹风了。

娘仨靠着半袋子米糠，即使省了又省，这半袋子也只够一周多的勉强裹腹。

期间沈长河每天都出门寻摸吃食，倒是这冰天雪地，万物肃静，他一个孩子除了些柴火其他什么都寻摸不到。

米糠吃完的最后一天，沈燕儿还是找去了村长家，只是村长家这次无论她怎么敲门都没人应采。

路过爹娘旧日的邻居朱家，沈燕儿在门口犹豫了半天，瞧见朱家门开着，院子里传出朱家婶子招牌的大嗓门的说笑声。最终她也没去打扰。

村长是沈家长辈，自己去求他也算是情有可原。

朱家跟自己爹娘交好，自己刚进村子时也曾想过去朱家问询沈家的事，只是朱家当时避她们如蛇蝎，一句也不愿意搭理。

沈燕儿回张家草屋时，大儿子正卸着柴火，小女儿蹲在地上帮忙捡着碎枝，幸好沈家村背靠着大山，一年四季最不缺的就是柴火。

沈长河听见声响回头，见脸色难看、两手空空的娘亲，他犹豫着开了口“娘，要不我再进林子深处看看，万一能抓到只兔子野鸡”

话是这么说，沈燕儿摇了摇头“不成，天快黑了，林子深处太危险了，遇到野兽怎么办？”

顿了一下，她抬头看了看院子里的这棵老槐树，槐树本是四季常青的树木，许是今年的严冬，老树早早落了叶子，只留下了光秃秃的树干。

“娘来想其他办法”

接下来的三天里，沈燕儿奔波于幼时相识的村民家，她下跪苦苦哀求，可是所有的村民像是统一商量好了，要么一口回绝搭理她，要么连门都没打开。期间她也想问出沈家出事的缘由，村民只是情绪激动地怒骂她沈燕儿没良心，枉为人女。再多的却是不愿意多说了。

绝望、困惑、求助无门……种种情绪仿佛将一个柔弱的女子一心推至深渊里。

她在深渊处无力挣扎，只两个孩子像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一力拴住她，拴住她与人世间最后一点联系。

等到她迈着沉重地步伐回到草屋，天色已晚，沈长河还没回来，沈柔一个人蜷缩在草席上嘴里嘟囔着什么。

沈燕儿赶紧冲过去抱着女儿，只见女儿脸颊通红，触手灼热，细瘦的胳膊无力地耷拉着。

似是感应到亲人回来，小人儿努力睁开眼，细细地叫了声“娘亲”。

满心的内疚一下子淹没了沈燕儿，连日的出门自己竟忽视了幼小的孩子，幼小的孩子也知道家中艰辛，不哭不闹，懂事的让人心疼。

沈燕儿搂紧了怀里的孩子，感觉其衣物触感似有异样，仔细一看。孩子的棉衣长至肚脐处竟不知何时破了个窟窿，许是孩子这些天帮着搬柴火时被枝丫划开。内里的棉絮早已漏出大半，别处的棉衣尚且充盈着棉絮，肚脐处棉衣竟只剩薄薄的单布。

娘仨没有棉被，这些天靠着几块破布和身上的衣物勉强避寒。瘦弱的孩子就这样受了几日的冻，加之没有吃食充饥，挨了几日后还是得了风寒。

沈燕儿这刻是前所未有的恐慌，在这个时代的小儿并不容易存活，尤其得了风寒之症。即使是权势富贵人家，就算耗费千金，患了风寒的孩子也会十有一二被夺去性命，更何况身无分文的自己。

她慌张地抱着沈柔想从破席子上起来，眼前突然一黑，身体不由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