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慕卿提着保温饭盒回到房间，刚脱下羽绒外套，陈可夕翻了个身，随即慢悠悠地直起身子。

施慕卿走过去，弯腰轻轻嘬一下陈可夕的嘴唇，低头一看，脖子间的疹子已经消散过半。

他放下心来，伸手打算抱起陈可夕到客厅。陈可夕连连躲闪，脸蛋红红的，“我是酒精过敏，没瘸，我自己走。”

施慕卿做的是很简单的蘑菇瘦肉粥，他的刀工进步不大，蘑菇被切得一块大一块小。

陈可夕舀起一勺，不说话，又舀起一勺。

施慕卿舔舔唇，有种类似于试镜的紧张感，“好吃吗？”

陈可夕喉咙发紧，垂下眼“恩”了一声，示意施慕卿给她递杯保温水。趁着施慕卿倒水的空隙，她飞快地揩了揩眼角，笑着说，“挺好的。味道和我小时候常吃的很像。”

施慕卿隐形的尾巴快翘起来，“这还得谢谢我爸。前几天他教我的。”

他忽然有些害羞，低着头不敢看陈可夕，“以后我还可以给你做别的。”

陈可夕怔了怔，没接话，喝完粥就把施慕卿推回他房间---从昨晚到今天，他一直在奔波。他需要好好休息。

而陈可夕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她摸摸肚子，暖暖的，眼泪却不禁滑出眼眶。

施慕卿今天煮的粥味道和记忆里妈妈煮的味道很像，很像。她已经很多、很多年没喝过这个味道的粥了。

此刻，她很想念妈妈。

她想起夏夜里摇晃一整晚的蒲扇，想起冬天里两人依偎着晒太阳的影子，想起妈妈在信里说要“要尝试着更勇敢些”。

她要承认，在刚才喝到第一口粥的时候，她的心沦陷了。

她感到甜蜜、紧张和恐慌。

她一直觉得自己像长在沙漠深处的仙人掌，除了偶尔路过的骆驼，日夜相伴的只有一望无际的黄沙。环境恶劣，她慢慢地长出了厚厚的皮，尖尖的刺和扎到沙漠深处的根。

早在三年前谢跃欣就问过她，为什么明明做会计的收入与其他收入相比已经可忽略不计，她还要吭哧吭哧地每日上班。她当时的回答是“安全感”。

陈可夕行动前习惯于把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想，然后针对最坏的结果拟定一二三四个方案，直到确认所有的解决方案都可以被执行，她才会开始去做事情。

就比如直到她确认即使从此不工作，仅固定存款的利息都能覆盖掉未来支出后，她才和公司提出离职。

后果清晰，可控，就是陈可夕所认为的“安全感”，对她来说这是“保命”的东西。

现在想想，施慕卿其实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不受她控制的存在。

只是最初他把自己伪装成黄沙，她没留意。

某一天她忽然发现每天在身边沙沙作响的沙子变成骆驼，常常在她身旁打转，她看着骆驼憨厚的眼神，说不出拒绝的话。

再然后，骆驼蜕变成青松，他高大挺拔，生机勃勃。他伸出郁郁葱葱的枝叶，邀请她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她跟着一步步往外走，回头看，不知不觉间她竟走了那么远。

眼前，是未知的风光和他的身影，身后，是熟悉的沙漠和她一人的影子。

对世间大多数恋人来说，婚姻是爱情的果实。施慕卿家庭幸福，他对婚姻应该抱有美好的憧憬---陈可夕很清楚这一点。但她也很清楚地知道她永远不会踏入婚姻这座城，无论是在热恋的当下，还是在不可知的未来。

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他们应该会不可避免地开始争吵、冷战、合好，然后再争吵，直至把之前的感情消耗殆净，直至其中一人忍无可忍说出那句，“我们分手吧。”

理智告诉她，对大概率失败的事情，该远离，该停止---正如过去几年她所做的一样。但只要一想到这个方案，她便忍不住难过。

陈可夕打开窗户，让冷风灌进屋子，带走她脸上的泪水。

“叩叩叩”大年初二的早上，施慕卿站在陈可夕门外等了一会儿，屋内没有任何动静，电话微信也无人接听。他再也等不及，直接输入密码开门。

屋内很冷，几页纸从桌上颠着脚跳到他脚边，然后随风往门口飘去。

施慕卿没有留意这些，他的注意力全在正蜷缩在沙发上的女孩身上。

“陈可夕，夕夕。”他刻意放低声音，陈可夕只闭着眼轻轻地嗯了一声。

施慕卿关上窗，蹲在沙发前，伸手摸了摸陈可夕的脸颊和额头---好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