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葬礼开始了。

太姥姥活得太久了。所以葬礼上来的人特别多。

除了她的那些孙子曾孙子曾曾孙子，据说还有几个她曾经的仰慕者以及一些看热闹的人。而且本市最老的寿星辞世，这算是个不小的新闻，甚至还来了两个报社的记者。

儿子女儿们差不多都已去世，来的是孙子和曾孙辈的人。

她的追求者也从八十岁的老头到三十岁的年轻人不等。

说是追求者，或许那几个只是曾经见识过她的美貌，听说她去世了，感到惊异，所以才来看看，这样说比较合理吧。

这几天趁着各路亲戚都在，她也旁敲侧击地问过几个相熟的人，问他们知不知道太姥姥是怎么永葆青春的，还有知不知道她曾经有过一张奇怪的银行卡之类的东西。

关于太姥姥怎样保持青春这件事，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致，有人说因为她爱午睡，有人说因为她作息规律，有人说因为她生性冷漠，从不动怒，还有个老太太说她会滋阴补阳的邪术。

只有一个人提到了关于卡的事，让她竖起了耳朵。

那人是个老头，曾听说颜招娣在四十多年前捡到过一张卡。至于卡是什么样子的以及后来怎样了，他就不清楚了。那时大家还不知道银行卡有什么用途。

下午曹徐徐找了个理由走开了。她记得附近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上有台ATM机。

那个小屋看上去很陈旧，好在机器虽然噪音大，但还能用。

插卡的时候曹徐徐紧张得心脏砰砰跳动。

上次屏幕上出现的是零。现在呢，颜招娣已经死了，会是什么数字？

这个蔽塞的小房间里的灯坏了，一明一灭地在闪，显得有些诡异。

颜招娣情不自禁地捂着剧烈跳动的胸口，紧闭着嘴巴。心跳得太快了，好像如果不闭紧嘴的话，马上就会从嘴里跳出来。

从插卡到屏幕亮起的那段时间，感觉像等了几个小时那么久。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名字。

但不是“颜招娣”。她几乎惊叫出声。

她瞪大眼睛，用手指一个个地指着那三个字确认了半分钟。

曹徐徐。

不是颜招娣了，是曹徐徐，她自己的名字。

上次看到的屏幕上是谁的名字？她竭尽全力回忆几天前看到的内容。

没错，她非常肯定，因为那次她也反复确认了好几次。

为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名字突然变了？她没有进行过任何操作。难道还有其他人可以通过别的途径操作这张卡上的信息吗？

怎么想也想不通，好奇心战胜了疑惑和恐惧，她决定弄个究竟。

曹徐徐在屏幕上跳出的密码框里输入了她自己的生日。还是八位数字，按照上次的逻辑，输入持有者的出生日期组成的密码，随后就可以查到一个数字。这个数字也许和持有者的寿命有关。她大胆地揣测。

她成功地进入了界面。

她的手指不停颤抖，点了好几次才点中“查看余额”。

屏幕上出现了一串数字，数字的单位是H。

如果这个数字确实代表的是小时的话，这样算来，她大约能活到六十五岁。

曹家的人都不长寿。虽然没什么大的遗传病，但很少有哪个成员活过八十多岁的。

在那个六位数的数字下面，只有两个字——“充值”。

按了这个“充值”按钮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她记得很清楚，当这张卡的名字还是颜招娣的时候，那个数字“0”的下面，是没有“充值”这两个字的。

也就是说，当时的那个页面上除了一个正中央的“0H”，什么都没有。

她也记得她当时的感觉，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一般，看着屏幕上仅有的“0”，那个并不是很大的数字在她的注视下越变越大，大得像个可以吞人的黑洞。她站在热闹的人群中，却仿佛身处孤岛般阴冷可怖。

曹徐徐坚定地点了充值按钮。

出现了提示文字：请输入数额。后面的单位依然是H。

小屋里的电灯在这时突然“啪”的一声灭了。正在集中着全副精力思考的曹徐徐吓了一跳。

外面的天色也不知何时暗了下来。

这么晚了吗？刚才出来的时候还不到五点，现在是盛夏，距离天黑应该还有两三个小时才对。

屋里只有ATM机的屏幕发出莹莹的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