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北京的那年,我才18岁,身上带了5000块钱,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只是怀着出来闯一闯的愿望。总觉得北京那么大,又是首都,应该比家乡的机会多一些,只要自己努力做,运气好的话,兴许能争取到一席之地。况且那时年轻,自忖长得不算丑,找碗饭吃理当不成问题。这是我出门时的想法,结果到北京亲身一试,还真找不到,不是人家不用你,而是没有这个政策。碰了几回壁后,我才省悟到事情并非预料的那么顺利。
我出来时,只身一人,在京城举目无亲,听说过有几个老乡在这边工作,不知道怎么联系。家里人放心不下,把5000块钱缝在我的一件西服兜里,以防遇上窃贼。
初次出门,缺乏社会经验。火车到北京的时候,已是晚上。一出北京站,给旅馆招揽顾客的人一拥而上。我又困又乏,昏头昏脑地被人拥上了一辆中巴,又被昏头昏脑地拉到了西罗园的一家地下旅馆。
在北京玩了几天,到一些著名的旅游景点转了一圈。我便开始找工作,找了大约半个月,没找着合意的,就想打退堂鼓。
旅馆的阿姨问我有什么技艺,我说会缝纫,她说何不开一家服装店,给街坊邻居做做衣服,比什么都强。她婆婆是居委会管事的,可以租一层地下室给我用,并且代办执照手续什么的,只要每月适当给居委会交一点管理费。
我拆开西服口袋,取出备急的5000块钱,买了必需的缝纫机、锁边机等设备,到工艺美术店做了一块“阿梅时装店”的招牌往地下室的门口一挂,生意就算开张了。
起初的一段日子比较难,给人做一些缝缝补补的事,后来渐渐打开了局面,陆续接到价值高一点的衣料,由于做工精细,相应做工费高一些,当然,收入也就慢慢增加。
阿姨有一个外甥女,要参加北京市业余歌手大奖赛,让我给她做了一件旗袍。这正是我祖传的拿手好戏。虽然阿姨的外甥女在比赛中没有获奖,但她身上的那件旗袍却让她大出风头,引来人们的啧啧称羡。通过她的介绍,找我做旗袍的女人越来越多,生意日益兴隆,有时竟忙不过来。
我从老家招来几个同龄的伙伴,请她们帮工,一般的活儿由她们干,比如换换拉锁,改改腰身,给阿姨婶子们缝缝棉袄什么的。我只做贵重的活儿和负责裁剪,这样一天下来,也还是很累。不过,只要有钱挣,心里仍然喜滋滋的。
头一年,我赚了两万块钱。有了钱,就想做得再大一点。这时,恰好故宫有摊位招租,要一次性交押金五万元,在当时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我手头的钱不够。又不想坐失良机,怕人家捷足先登,到时想租也租不到了。我拍下两万块钱定金,匆匆忙忙赶回宁波筹钱。
家里人一听要这么多钱,十分犯难。东挪西凑了8000元,余下的只能到银行贷款。他们心里吃不准,要是赔本了怎么办?倾家荡产也还不起。
当时就这种情况。什么事都是刚刚起步,把握不准。不过,我相信改革开放的政策绝对不会变,中国那么大,人口那么多,手中有了几个余钱,都想上北京玩一玩。到了北京,头一站理所当然是天安门,是故宫。
潇洒了一回,买点纪念品是情理之中的事,也才不虚此行。出于这种考虑,我贷了十万块钱,经营工艺品,生意还不错。
大概别的业主跟我是同一个思路吧,经营的商品没有太大的差别,都是些扇子、小玉石、帽子什么的,相互竞争激烈,冲淡了生意。
我尝试着换一换路子,改卖服装,专卖西服。我亲手设计、裁剪,在自己的服装店里缝制,然后摆到摊位上出售。结果,赶上了西服风潮,门庭若市。
中国人讲究吃穿,吃,第一位,穿,第二位。吃饱了肚子,就想穿得体面一些。那几年,正是西风东渐,国人都以穿西服为荣,似乎是体现身份和气派的标志,只要经济允许几乎人人都要买一套像样的西服。
结果证明这个路子走对了,不到半年,我赚了十几万块钱,还清全部的债务后,还剩三万多块钱,用作周转资金,这样苦心经营了一年,局面就完全打开了。我手头的资本已拥有二十多万,仅仅应付目前的生意绰绰有余。
我开始考虑进一步的发展计划,在朝阳区市郊买了一间农民的私房,并迁入了户口,算是铁下心要在北京扎根,彻底解决了后顾之忧。
也就是这个时候,强子进入了我的生活。
强子是北京人,在服装学院念书,设计专业,本科,我到学院自费进修,便互相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