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话里,阿梅告诉我,她的家乡湖北属重灾区,就是那个准备抽闸泄流的分洪区。她格外为家乡的父老乡亲们担忧,天天为他们祈祷平安。而且,有一个令她牵肠挂肚的人也被洪水隔在了那儿,至今杳无音信。他们之间有过一些小小的疙瘩没有解开,她想借助我的笔表明自己真实的心迹,一个,向故乡的亲人们道一声祝福,另外,她要向那个令她牵肠挂肚的人讲述那些曾经发生的当面说不清楚的故事,希望他看见我的文章后能够体谅她的苦衷。只要这样,无论他今后是否还回到她的身边,她都无怨无悔。我想,我手中这支笨拙的笔起不到阿梅希望的那么大的效力,但是,我无法拂逆一个平凡女子真诚的心声。
刚一下车,一位短发女子笑吟吟地迎面走来,我下意识地抬腕看了一眼表,差一分八点。她说:“你很守时。”略带一点口音。
阿梅是酒店打印服务部的打字员,一身豆绿色套装,胸前挂着贴有彩色相片的工作证。彼此未作任何多余的介绍,我们像认识多年的老熟人一样侃侃而谈。主要是她说,我听。
上午一般没什么活儿,下午比较忙。除非请假,我没有休息日。要不这么早麻烦你跑过来,真不好意思。
阿梅抱歉地一笑,脸上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我着意瞅了她一眼,看不出一丝忧郁的痕迹。
我知道我长得不算漂亮,但大家都说我有喜庆相,特别是笑的时候,脸上的酒窝很好看。我喜欢笑,高兴的时候笑,不高兴的时候也笑。其实我的命一点都不好,谁也不知道我心里有多苦。总想找一个人说一说,总找不到合适的人。愿意听的人听不懂,听得懂的人不愿意听,或者没工夫听。现在,大家各忙各的事,成天团团转,谁也难得坐下来倾听别人说些什么。所以,我要对你一吐为快。
她突然缄默不言,脸上现出一种严肃的表情。沉吟俄顷,她转入正题,偏着脑袋边想边说。
虽然我和林如风同属一个县,但在来北京之前互相并不认识,也不知道有这个人。我和他认识,是在去年夏天的一次联谊会上。
说起来也真够什么的。我的家乡在长江边上,武汉上游。这些年天公不作美,雨水特别多,老是下个不停,动不动就发大水。家乡政府到北京来寻求支援,发动在北京工作的老乡捐款。本来,按照以往的做法,联谊会只通知在京有职有位的人参加,说白了,就是有点身份的人,局长啊书记啊,编辑、记者、工程师之类,也有几个做大官的。一般不通知在京打工的人。
碰巧,负责联络的是我的一个亲戚,觉得我跟普通打工的有所差别,就让我也去参与一下那种场面,捐多捐少随便。这样,我认识了林如风。一交谈,才知道他是邻近一个村子里的,出来当兵两年了,给老家的一位将军开车。我们那儿出了不少将军,老的,年轻的都有。
我和林如风的座位紧挨着,我们说了许多话,彼此都很有好感。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那么痛痛快快地与人畅谈过了。散会后,林如风让我等着,他送将军回去后再来接我,不一会儿,他果然来了,仍然开着那一辆黑色奥迪。
“我请了半天假。陪你去玩。”他打开车门,对我说。
这算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我们到香山坐缆车,这是我头一回坐,心里十分害怕,我不敢往下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到了中途的时候,缆车突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吓得我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地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拥抱,不能算是情人之间的那种搂拥。实际上,是因为我太恐惧,躲进他的怀里寻找安全。
后来,我们一块儿吃饭,吃完饭,又一块儿看了一场电影,他才开车送我回了酒店,临走时,林如风留下了他的BP机号码,叫我有空跟他联系,我把自己办公室的电话告诉了他,二人便有些眷恋地分手了。
次日中午,林如风打来电话,问我昨天在缆车上吓着没有,是不是心有余悸?我的脸立刻烘烘作热,不知如何回答。他似乎察觉了我的心情,马上说等哪天他有时间再带我去玩富斯特滑道,比坐缆车要刺激十倍、百倍。他喜欢冒险,喜欢富有刺激性的运动。这种性格,一半来自他的天性,一半与他的军人身份有关。林如风告诉我,他十来岁时,酷爱爬树、游泳,在墙洞里掏鸟蛋,有时掏出一条长蛇。他说,有一次,他伸手进去,触摸到一个冰凉的东西,他心头一紧,知道那是蛇头,但既然抓在了手中就不能松开,一松开,蛇就会窜出来咬你一口。他抓紧蛇头顺势一带,拉出一条米把长的毒蛇,吓得他父母面如土色,而他却若无其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