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鸿儒看着饶少伟他们的吉普车上了渡江轮船后,才和
余炳光离开了轮渡码头。
河街的麻石板铺就的路面一直向东引伸,各类商号的招牌在泛着黄色调的路灯下无精打采地那么悬着,倒是那些还没打烊的店铺里的灯光却显得格外明亮。街道上行走的人们与店铺旁闲谈的客商悠然地来往交流,似乎四十公里外的长沙抗战的销烟炮火与他们没什么关系。
虽然这个繁荣的商埠谈不上歌舞升平,应该也算得上祥和平静。就是这些城里人看到谢鸿儒和余炳光俩人扎着宽腰带、挎着驳壳枪的样子也不觉得十分奇怪和惊慌,照样忙活着他们自己的事。
他们俩沿着河街往前面的“仓门前”码头走去,那个湖湘药材商会和“九如斋”商号的标志性建筑下面,就是这个以杀人刑场出名的“仓门前”码头了(相当如北京的菜市囗)。
湘潭县城外的沿江街道甚是热闹,三街六巷九码头的规模要比东头的县城繁华不少。由于为了商埠起货和商贾洽谈业务的方便,紧靠江堤的河街就显得尤为繁忙拥挤。
这里店铺门面林立,来往的大都是生意人。后面的正街和后街才是居住人口的建筑群,由于外地人多置有房产在那里,其热闹程度也不比河街差多少。
这里是湘中的水路枢纽,自然成为全国各地的货物集散地,象江浙、晋豫和两广等商会的会馆都在湘潭设立了。由于这些商贾往来,湘潭也由此繁荣,在湖南便有了“金湘潭、银益阳”的美誉。
这些外地的富商也把他们家乡的风土人情带到了这里,他们兴建的会馆也各具地方特色。兴旺湘中这块福地的同时,也造就了这里的文化氛围和人文气息,才子学魁多有在湘潭留诗传文。西晋陶侃和盛唐的杜甫都有赞誉湘潭的佳句。
这样的地方还有一样更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各类讯息的传递都被这些南来北往的各类人士传达,几乎全国各地的信息都会在这里迅速传递。当然,这些信息的真实性经过相互交力和渲染夸张后,往往与事实相差很远的。
其实真正的湘潭原住人口基本上被明朝初期朱元璋闹事的时候杀尽了,在湘潭遭受屠城之后,江西和湖北迁来了一些人在此居住才延续了这块风水宝地。
这里的人很有包容性,商业的流通也使得这里比其他的地方富庶得多。在生活负担不重的情况下,思想就有了发挥的空间。所以这里的人也很容易接受新思想的传播,象十八总由义巷的革命党人秋谨、和县城里的刘道一等革命党人都在湘潭有过很多的活动,毛泽东早年也在十八总的“宽裕号”枯粮行和县城里的三义井等地活动过。
虽然青龙坳离湘潭县并不远,可谢鸿儒来县城的次数却不多。这与父亲谢印朝的严格管束有关,鸿儒小的时候是怕仇家追杀,等他长到二十来岁了,帮会的事务自己又有一点力不从心了,需要鸿儒帮着打理。以至谢鸿儒还是作为少帮主的身份才在近一年多的时间来过湘潭几次,基本上都是为了水运帮的事才来的。
他也闲逛过几次街,进个靠江而筑的湘潭县城,看到了文昌阁的端庄、镇河宝塔的雄浑、也拜谒了海会古寺和唐兴寺,在园静清幽的烟柳亭里享受过雨湖的平湖柳翠,想象着能和咏莲在湖面上泛舟游乐的情景。要是没有日本人入侵,他是真的想和心上人在这温柔富庶之乡惬意生活的。
可咏莲来湘潭却没有他的这种感觉,她在这里的女子学堂学些什么革命思想。这使他很奇怪,自己干的就是打打杀杀的事,却向往着平和舒适的生活,而莲妹子一个女孩子家,不在家好好研学针线刺绣,却喜欢上搞这些改变世界的思想运动,这算怎么回事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青龙坳虽然好,却比不上县城,这里的新生事物还是令他眼花缭乱的。在这些城市人群中走动,他多少觉得自己有点鄙俗,也曾下意识地想学一下这些城市的样子,可不知怎么搞的,他总是学不象那些那怕是一般的市民那种优闲乐世的神态。
虽然自己不缺银两,穿戴也比一般的市民好,可怎是觉得自己不象个城市里的人,这让他有那么一点点自卑感。他见过白水青和余炳光他们与商贾们打交道的样子,那种神气和派头可潇洒着呢。余炳光在帮会里对自己唯唯诺诺,可到了县城,这小子的派头可不小。他还是认得自己是老大,只怕在别人眼里自己就是个小跟班似的。
其实这也是他不想带聂涛来县城的重要原因,聂涛的功夫不错,对他也忠勇可靠。可他也是很少出青龙坳的,见识和机警比余炳光就差多了。
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