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卿握着赤国传来的令旨默然不语，从最初的激动渐渐平淡下来，想的是更深沉的问题。

在灯下缓缓踱步，走到窗边看外边漆黑一片的海面，黑浪翻了一波又一波，能见到灵澈固然是好的，但是能在这其中得到什么？苍宿他要什么？上次长渊竟然违抗命令私自去了赤国，虽然安然无恙回来了，也让长卿好一阵的后怕，若是长渊就这么……恐怕他也无法再隐忍等待更好的时机了。

笑风敲了敲门扉，杵在门外，“太主……”

“三太叔怎样了？”

“传来消息，三太叔的伤稳定了，再过几日，就可以出狱了。”笑风的声音低低，底气不足，毕竟人是他失职放出的，虽然太主只重责了三太叔关进了狱司，相醉也遭到了戒惩，他自身的责任也是难辞其咎。

“嗯，等他两人出狱了，传令固守梦仙道，老弱妇残都退往千涛浪和百沙原，兵力抽调四分一留在临海峰，准备迎接灵主归宁事宜。”长卿沉稳吩咐下去，他知道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不能再内部损兵折将了。

“灵主？归宁？”笑风一愣。

“十日后，赤国天尊携后回门。”长卿轻声，看着翻滚的海浪，神思低迷。

“不必说什么，听我的去做。”遣退了笑风，长卿疲惫的伏在榻上，满脸绝望，夜色中的弯月半悬，举起左手，那里相牵的同心契，感应已经越来越弱了。

现在，灵澈在做什么？她是不是遭受了很多难以忍受的痛苦，一个人在那边的时候，谁照顾她，苍宿是否逼迫她不愿意做的事情……感应这么弱，是灵澈遭受了同心契的反噬吗，长卿的心猛一跳，喉中翻涌着苦涩的味道，如果是这样……

喉咙间的痛楚抑制不住，压抑的嘶吼从被里溢出，血珠从深掐入皮肤的指尖伤口慢慢冒出，从豆大的点，蜿蜒浸湿锦被。

“父王今天与我讲了同心契。”

“父王说什么？”搅着她的手指，漫不经心。

“他说，同心契也是毒药，只要其中一人背叛了，同心契就会噬主，活不过一千日，为另一名主人报仇，死了就可以解脱，所以又叫做恨有尽。”

恨有尽。

他不是早就应该想到吗？在苍宿放出册后的消息时，他就该做好准备，救出灵澈，因为自己的软弱……错失了最好的时机！

“啊……”深深的悔恨与自责袭上心头，是他亲手推了灵澈背叛自己，独自承受不该承受的噬心之痛……现在是几日了？几日了……已经三十日了。

恍惚，十日已过，灵主归宁本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然而四关皆是笼着一片沉闷之气，族灵都安置在靠后的千涛浪和百沙原，临海峰处在四关之首，属守关险地，梦仙道随侧，护住后两关，所以长卿把长渊以及关山雁都安置在此处，掌握一半的兵力固守。若是临海峰不慎失手，梦仙道率兵而上，应还是能一挡敌威。

赤国的礼仗很大，光是随行的队伍，就从临海峰的关前排到了十里以外，长卿领着笑风以及雷霆站在关门之上，看那浩浩荡荡的队伍挪动前进。“太主，赤国的阵仗是否太过了？”

笑风的话里不无担心。

“不碍，只是归宁，并不是要开战。”长卿淡淡，心思早已飞出关外，搜寻日思夜想的人影。

雷霆锐利的双眼从仪仗中扫过，冷冷开口，“战力是不弱，若是存心挑战，他们想赢也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长卿不予反驳，论沙场征战，雷霆的经验实在好他太多，较于关山雁的勇猛，雷霆更多了一份细腻如丝的心思。

在冷风中又静等多个时辰，从日中到日央，终于听见对方的礼官上前呈使，一番交接，将小半队伍迎进关内，安置妥当。临海峰地势险要，但占地并不大，赤国的队伍并不能全部纳入，大部分的人员都在关外扎营，苍宿只带了少数几人入关。关内的气氛紧张非常，从苍宿的足迹踏进这片土地，防备的肃杀氛围就未散过，一根两端紧绷的弦，只需稍稍运力一拨，所发出的鸣声，足可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长宽三丈有余的马车从关外踏尘而来，在临时设立的府院门前，车童长吁勒停双马，恭敬的掀起车帘，迎下今日的主宾。

“恭请天尊、尊后下驾。”

长卿看着珠帘摇动，踏出一只雕绣龙纹的金靴，紧接着是火红的皇袍，尊者的手中，更是握着白细的手腕，乍一看，苍白得跟泡浮了的腐骨一样，长卿的心一沉，心跳如雷鼓。

许久不见的面容，失去车帘的遮掩，清晰的呈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