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平泷对她的新主子没有什么太大的不满，那时她还未调殿，时常听说伺候尊后的婢子被罚了，私下意识里觉得这位尊后既然是俘敌，肯定是对朱宫有所仇怨，难以伺候也是正常。

终于有一日，尊后的婢子又死了，她被执首推了过去，她以为定无生路了，然后数日相处下来，虽然尊后不似前主子好伺候，也非自己心中的凶恶之徒，难免多了一份同情之心。

尊后总是吃得很少，大多是植草类，少言沉静，从她划为长歌殿的一员，就没见过主子笑的模样，她总是静静的，淡淡的，连眉黛也不曾描过，平日里常以素白缎衣裹身，更遑论艳丽的宫服。

朱宫妃嫔不允许着素衣，后来在送来的宫衣里虽然还是以素白为主，只滚了一遍淡金色作为点缀。

风助雨势，绵绵细雨开始磅礴起来，素衣长袖翻舞，沾上滴滴雨珠，灵澈有些单薄的身子在这时有些瑟缩。平泷一声惊呼，手忙脚乱半拉着灵澈快跑到不远的避雨亭。

“请尊后在此留坐，婢回殿中取来披风。”

目送着平泷消失在雨帘中，灵澈复拿起正在滴水的青伞，转身往长歌殿的北角，那里是一片废墟的荒芜之地，灵澈这些日子趁着苍宿不在，翻阅了部分的赤国典籍，知晓长歌殿本身是天尊废后的弃宫，北偏殿一处，更是历年来废后葬身之所，怨气之重，可谓冲天。

雨势越发凶猛，耳边尽是大雨倾盆而下的轰隆声，荒芜之地一片泥泞，干草横卧，污水冲出条条水沟，顺流而下，攥紧伞柄，月白的素鞋踏在湿地，片刻污秽不堪。撩袍蹲下，一手屈指剜起一点污泥，仔细观察。

“身为尊后的你，真的没有一点俘敌该有的自觉。”身后猛然传来冷嘲热讽的话语，让灵澈不禁一愣，随后才站起来，回身平静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天尊，苍宿。“我不在的时候，尊后就是这样的毫无规矩，随处闲逛吗？”

不悦的情绪，尊后两字咬的特别重。

灵澈小心抽出袖袋中的绢帕，拭去手中的泥污，随手丢在地上，任它被溅污，淡淡回他，“不过午后信步，倒是成了不守规矩。”

“喔，真是好兴致。”苍宿瞟了一眼她的手，“我说一次，别让这里也成你的葬身之地。”

灵澈不置一词，缓缓踏着来路返回。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无话。沉静的灵澈，看起来总是如此无害，但苍宿领教数次的经验，知晓她只是蜷缩的刺猬，容不得一丝侵犯，作为灵主，她够自谦，作为俘敌，她太孤傲。想起前几次总是被她气得失仪，一股无名之火闷在胸内，无法抒发。

回到避雨亭，撞见满脸焦急的平泷抱着披风不知如何是好，这下忽然见到天尊与尊后一同回来，顿时吓得脸色发白，“婢叩见天尊！”

“凭这点疏忽，你就该到刑狱领罚了。”苍宿冷淡睥睨匍匐的婢女。

“婢该死！”

“把披风给我吧，衣衫淋湿，你该回去为我备水沐浴。”灵澈不咸不淡，伸手取过披风系上，打发平泷。

苍宿的双眸忽而微眯，睇一眼自顾抖着斗篷的灵澈，愠怒更添，“不过一条卑贱的性命。”

“所以再换几个，与我也没什么关系。”淡淡的对话，平泷却生生打了个冷颤。

偌大的浴阁之内，水汽蒸腾，红烛昏黄的亮光照进水面，折射的光影在墙上迷离，袭人的熏香令人有股喘不过气的阴郁感。净身躺卧池边，任黑发披散，过长的发尾垂在水中沉浮，绽开一朵黑色曼陀罗，门扉咿呀，对推门而入的人毫无反应，安静的好像熟睡的美人鱼。

一阵蟋嗦，平静的水面荡开圈圈涟漪，一点一点靠近，直至那手就要触上洁白的脸庞。

“我以为，天尊对不洁的尊后没什么兴趣。”

半空中的手滞停，又伸近抬起那瘦削的下巴，用力捏住，逼使那阖着的双眼泛出一点冷光，“施舍给你的高贵，还真把自己当成尊后了么？”

那双半睁的眼眸，冷冷透着不屑，即使雾气腾腾，仍能感受灼热的视线，把心脏戳的生疼。

“一文不值。”

池中掀起一阵波浪，哗啦啦拍在池沿，挡不住盛怒的一掌，只感觉左耳翁鸣，双眼发昏，好一阵子听不见声音，脚下失力，往下滑去。

苍宿扯住她的头发阻止下滑，左手伸下水中，揽过纤细的腰带往怀里，肌肤熨贴，却不能熄灭任何怒火，总是如此挑衅他的耐性，不知死活！“不要找死，生死不能才是我擅长的。”

他终于看到灵澈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