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针: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
李协理员是高中肄业的学生,参军晚几年,在宣传部当过干事。由于家庭出身是小地主,调到文工团不适于担当正职,虽说负责政治思想工作,却只是党支部副书记。他很知趣,事事听从冯团长的。到任的头一天,就公开说过“我是冯团长的助手”。这次开展反倾向斗争,他又在支委会上表态:“咱们都听老冯的!”现在,会议哑场,他立刻打补钉。
“我建议,先从批评自由主义和个人主义入手,启发重点对象自己主动检查个人主义的享乐主义思想。如果顺利,再逐步接触小资产阶级的资本主义腐朽思想……”
他一口气说了好几个“主义”,搞得支委们如堕十里云雾。更没人发言了。最后,还是冯团长气呼呼地说了一句:“执行上级的决定!”
冯团长在全团军人大会上作了动员报告之后,戏剧一队、二队、歌舞队、乐队的各位支委,也是正副队长,便分头深入到各班听会去了。为什么是“听会”呢?奥妙好几层:首先,各班的班长,大都是党小组长,负责掌握会议。听会者处在超然的位置,不必带头发言,也不用与重点对象进行“短兵相接”式的思想交锋。其次,政治协理员布置了那么一大堆“主义”要反,开头几天总是“先打小苍蝇”,隔靴搔痒,用不着队长定调子。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六位正副队长当中,除了一名女队长已经嫁给了宣传部长之外,其余五名男的都没结婚,或者说还受着“二七八团”军规的限制。他们仅仅是连级干部,要想突破“二七八团”的杠杠,顺利的也须三五年熬头。而实际情况呢?偷着谈恋爱,甚至与女演员私定终身的,恰恰是他们自己。所以他们要到各班去听会,听一听有没有指向自己的唇枪舌剑,即便有点儿指桑骂槐的味道,我往这儿一坐,你的舌头也要短三分。当然罗,最好是彼此相安无事,度过这短暂的休整时刻。
冯团长何尝不知道这些底细哩!但他还知道一句话:法不治众。加之这五名正副队长,全是自己一手提拔的积极分子,文工团的业务骨干,一个也整不得。要是再算上女方,更是全团最有前途的好演员。唉,十个手指头,咬哪个都疼呵!
这可怎么办呢?咋开展王主任(越过宣传部长)亲自交待的反倾向斗争呢?冯团长凭着多年的经验,也只能采取拖延战术了。于是,白天整风,晚上他照常率领全体女兵去参加“夜行军”,让首长们亲眼瞧瞧,女兵们的精神面貌不错嘛,这也能从侧面说明文工团里并不存在偷鸡摸狗的不良倾向吧!
艾虹与刘力并不在一个班。听了冯团长声色俱厉的反倾向动员报告,小狐狸吓了一跳,又不敢找刘力订什么“攻守同盟”,当天晚上就乖乖地参加“夜行军”去了。
“小鬼,你的病好啦?”
“好啦。”
“还缺什么药?可以对我讲。”
“不,不缺药。”
“怎么好得这样快呀?”
“首长放心……我完全好啦。”
“好好,我放心。”
在跳舞当中和舞间休息的时候,吴军长始终不放她走开,不停地问长问短。他当然知道小狐狸的“病”为什么好得这样快。政治部王主任是管得住文工团的;冯大胡子这个团长也还是听话和称职的--“你这个团长是干什么吃的?”吴军长今晚第一眼看见小狐狸也来了,心里就动了一下--今后不该再用这种话批冯大胡子了!他这个工作也有难处嘛。何况,小狐狸这个乖巧的舞伴兼教员,第一次舞会上还是冯大胡子领到我面前来的嘛!
他想问问小狐狸,文工团“反倾向斗争”有没有人点名批评她?如果受了什么委屈,我可以下命令……但是,堂堂军长,此话却难以启齿。
“你屋里几姊妹呀?”
“只有我一个。”
“独生女儿娇气哟!”
“报告首长,我的思想改造得不够好。”
“这是哪里话嘛!”
“我是剥削阶级家庭……”
没等她说完,吴军长就笑了起来:“你自己参加了革命,就是革命的女战士了嘛!”
“我还没有经过战斗考验。”
“哪个要你们女娃儿去打仗罗。”
“协理员说,我家庭出身不好,不经过战斗考验就不能入团。”
“扯乱淡!他讲得不对头。唱歌跳舞,为兵服务,也是革命的分工嘛。女娃儿敢到朝鲜来,不怕美国鬼子的飞机大炮,就是经受了战争考验嘛!”
艾虹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