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每户都有人饿死,我那老伴也是……”钱伯说到这里,声音也哽咽起来,缓了缓才重新开口,“你们看我这腿。”
他撸起自己的裤腿,这时我们才发现他的小腿瘦得几乎只剩下一层皮,可脚踝却肿得老大,上下成了一般粗,钱伯伸出一根手指在脚踝上按了一下,皮肤上顿时出现一个坑,但就像是按在橡皮泥上一样,半天都没有回弹。我知道这是严重的营养不良造成的水肿。
“到开了春,日子就更难过了,青黄不接,也没什么农活可干的,分配的口粮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这个月干脆就一顿也没发。我这袋红薯啊……”钱伯压低声音看了看门外,“是我在那边厂房里偷偷种的。”
“可就是这样,大家也还算安稳,没人往外跑了,因为一来高将军非常严格,白天劳动,晚上宵禁,外出都得拿军队开的介绍信,不然抓到就是枪毙,二来也真没地方可去,外面还闹‘僵尸’呢,还到处打仗……”
“高将军为什么要撤呢?”我忍不住奇怪地问。
“听说是‘僵尸潮’要来了……”
“尸潮?!”我吓得从台阶上蹦了起来,“怎么可能?钱潮市往南的几座桥都炸断了,就算是我们过来的跨海大桥,也只有几根绳子连着,感染者是绝对过不来的!”
“不不……不是钱潮市来的。”钱伯摇着手说,“听说是从西面,从钱潮江上游来的,绕过了江面比较宽的这一段……”
我抬头看了看三毛,他迅速地从背包里掏出地图,铺在地上,我打开手电,其他人也凑了过来。
“咱们现在在这儿,”三毛指着钱潮江的入海口,“从西面绕过的话……”三毛的手指顺着河道逆流而上,河流蜿蜒曲折,不断有支流汇入,越往源头河道便越来越窄,在地图上移动了几百公里之后,原本宽阔的钱潮江在地图上已经变得只剩下一条细线,再往后则是一片宽阔的水域,我知道那是全国著名的旅游风景区千山湖,也是一座大型水力发电站的所在地。
“很有可能。”我伸出手指在千山湖上戳了戳,“发电站的大坝阻断了河道,钱潮江下游的水量全靠支流的汇入,加上今年开春以后雨水不足,好像就惊蛰那天下了场大雨,感染者穿过干涸的河道过来,是完全有可能的。”
“可这感染者又没脑子,它们怎么知道那边水浅能走呢?”杨宇凡奇怪地问。
“是啊,按理说感染者除非是受到什么动静的吸引,不然是不会到处乱走的……”我想起刚刚把我们赶出钱潮市的尸潮,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在驱使着它们,让它们逐步蚕食人类的地盘,把人类赶尽杀绝。
“那咱们赶紧走啊!”猴子总算是恢复了一些元气,又开始大呼小叫起来。
“不急。”我站起身,走到炉子跟前,掀开锅盖,里面的压缩饼干红薯粥正在扑腾,“钱伯说那个什么高将军的人是昨天发现感染者潮的,这个时间跟钱潮市的尸潮时间点应该差不多,以感染者的行进速度,起码要两三天的时间才能到达这里,而且尸潮冲过钱潮江之后,面对的空间就大了,往西往南都可以,这中间还有几个大城镇,总能挡上一挡的……再不济,吃顿红薯粥的时间总是有的。”
一说到吃,众人便都不说走的事了,毕竟累了一天,一顿热腾腾的饭食的吸引力是无法抵挡的。我用勺子在锅里搅拌,一阵阵浓香扑鼻而来,所有人都开始喉头滚动,咽起唾沫来。
我盛起满满的一碗粥递给钱伯,钱伯先是连连推辞,说自己已经吃过晚饭,再吃就浪费了,我不由分说塞在他手里,用命令的口气告诉他一定得吃,他也就不再拒绝,拿起勺子吃起来。
我给大伙一一盛好粥,又留好张志军的那一份,然后自己也盛了一碗,跟大家一起坐在台阶上开始喝粥。压缩饼干煮的粥黏黏糊糊的,就像是宿醉之后的呕吐物,红薯还没煮透,有些硬芯,但大伙都吃得格外香甜,把红薯皮也吃得一点不剩。
“钱伯,这么多人都往哪儿跑了?”三毛三口两口吃完自己的粥,从兜里掏出半盒“利群”牌香烟来,在里面扒拉了半天,才掏出一根整支的递给钱伯,钱伯摇摇手示意自己不会,三毛马上缩回来,把烟重新放回烟盒,又掏出个烟屁股,借着油灯点上。
“大多往港口跑呗,那儿有船,跑到岛上就安全了……”钱伯看起来牙口不大好,含着一块没煮烂的红薯,只能用牙床慢慢地抿。
跟我们想的一样,我暗忖,看来出海这条路并不是太好的选择,先不说能不能顺利登上一条能出海的船,就算出了海到了岛上,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