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作俑者、副总编瞿敬宜,也很有点理不直气不壮似的。所以阿惠的申请书交上去两个月了,总也化不成打印合同稿。安文光一出马,这个问题迎刃而解。他是个正宗的编辑室副主任,往上提一级发张聘任书,便是名正言顺的新建组室的带头人了。让他签约,然后合同便生效,阿惠等人才可以“干起来了”——口头上的酝酿化为纸面上的合约并进而便可以成为具体的行动了。
阿惠并未因被藐视而恼火。“我会看不出来?我会不明白?我会在乎?”她对安文光说,“我是捉摸透了个中奥妙才找你入伙的。”
“拉我入伙也是你那个处世哲学的实践内容之一?”
“什么处世哲学?”
“喏,只论目的,不计手段。”
“你还记得呀?”阿惠笑了,“其实我们这些人,只是喜欢在理论上唱高调……”
“还是‘高调’哪?”
“那么算之为‘低调’也可以。反正是说的要比做的凶,人家不爱听的偏说,偏气你……”
“逆反心理。没长大的表现。”
“不错,是这么个问题。”
合同正式成文时,阿惠在各款协议前,冠上了这么一段:
“为了填补我国动画读物领域的空白,为了改变我国动画事业远远落后于世界先进国家的现状,为了向少年儿童提供健康、益智、生动有趣的动画读本,从而培养他们成为合格的‘四化’接班人,也为了在本社扭亏为盈的改革过程中作出我们的贡献……”
安文光看了不禁要笑,点着那抄得工工整整的字说:“没在业大中文专业白读了《写作教程》,套话、高调……”
不料那阿惠却又勃然作色:“什么高调?都是真的!你没参加进来之前,我和小傅作过调查:国内动画制作力量最强的申光美术电影制片厂,这几年差不多已成为国外或者港澳动画老板的加工场了!几个头发雪白的美术大师、名画家,为了扒分在给人家画胶片呢……他们奋斗了一生,落到这个地步,跟我妈我爸走的是一样的路!我不走,我要走另外一条路!”
安文光待她的激动过后,冷冷地告诉她:“不必把你自己想象得过于高尚。你的追求中掺杂了许多绝对利己的东西:且不说对利润的追求吧,你还力图证实自己的存在、自己的价值、寻找自己在生活中的位置。你只是认为这一次你找准了,找对了,所以不顾一切也要试一试而已!”
阿惠像泄了气的球一样“哺——”地一笑:“你总是把话说得很透,很在点子上。那么你呢?你怎么像个动画人物一样,一拉就被我们拉过来了呢?总也有个目的动机吧?目的动机里又有多少利他成份呢?”
安文光说:“我自己也没完全想通。想通了一定直说明说。”
到阿惠娘出院那天,孙然终于命令助理小汪从抽斗中拿出了出版社的公章,很鲜红地加盖到了打印好了的一式两份的“合同”上。早几天便已取得正式主任聘书的安文光,则以甲方代表身份签了字。阿惠陪着他。阿惠的身份是由安文光任命并由社里认可的:动画编辑室主任助理。